“想知道我是什么人,有什么靠山?”姜照嗓音轻缓,态度也很散漫,不知从何处摸出一个脏兮兮沾着污泥的铜锭子,丢到了他怀里。赵承绪慌里慌张的将东西接下,捧起来转着圈儿看了一遍,确定它的确只是很普通的一块儿脏黄铜,根本看不出什么玄机巧妙之处来。他以为自己上了什么当,却听姜照道:“把这个,拿回去给你爹看,你爹看不懂就给你爷爷看,若你爷爷还看不懂,就让他带去宫里,给皇帝看。”此话一出,不知怎么又牵扯到宫里,牵扯到皇帝,甭管她是不是在故弄玄虚,赵承绪都快要吓破了胆,颤着双手几乎要捧不住那块铜锭子。姜照懒得看他的反应,起身冲元祥伸出手,元祥挠挠后脑,接到了谢锦在一旁的眼神示意,才慢半拍的把钱袋子交给了她。姜照在里面摸了摸,随便拿了块碎银出来,在人群中找到了给她们上茶的那个小二。她招了招手,小二机灵的小跑过来,姜照把银子给了他,浅笑道:“劳烦小二哥了,这银子茶钱之余,算是给你的谢礼。”小二接了银子,弯下腰身,连连道谢。“锦娘。”姜照回头看向谢锦,面上笑意更深了一些,柔声道:“咱们走吧。”谢锦点点头,余光瞥了一眼赵承绪,见他也看过来,便有意主动牵了姜照的手,颇有些炫耀示威的意思。她心眼有点儿小,还是记下了赵承绪嘲讽她的仇。姜照却不知道她是故意做给人看,喜滋滋地回握了她的手,十指相扣着出了茶楼。刚出了茶楼没走几步,谢锦便又挣脱了姜照的手,姜照虽不太情愿,却还是随她去了,又开口问道:“难得出来一趟,莫要被不相干的人搅了兴致,你可还有什么想去的地方?”谢锦垂下宽袖,掩到指尖,闻言止步环视一二,才道:“一些店面犹存,却早已物是人非,没什么想去的地方。”姜照也止了步子,面上有些犹豫,却还是问道:“要不要……去谢府看看?”“谢府?”谢锦面上一滞,有所恍惚。姜照点点头,低声道:“谢府在万顺坊,离此处并不远,你若愿意,我们就顺路去看看,如果你不愿意,那就……”“那就走吧。”谢锦打断了她的话,率先走在了前面。她看不得姜照面上带着羞愧和委屈的表情,便把她甩在身后,大步向前走。姜照很快带人跟了上去,但是她极有分寸,一直落后谢锦半步,跟着她的脚印往前走。这条路谢锦曾走了十多年,哪怕八年未见,依旧记得十分清楚。她不止是记得路,甚至记得巷角哪块石头有划痕,路边哪颗柳树有孩提时期顽皮刻下的印记。谢玉折虽然不是世家出身,但也算是书香门第,他曾高中状元,官至吏部尚书,一身傲骨,两袖清风,谢家被抄之后,更是只留下了一处先帝御赐的宅子。可这宅子如今也早已荒废,匾额撤去无踪,门上还有旧时封条留下的印记,早年还有人路过唏嘘,如今早已习惯这般荒凉,少有人会再止步眺望。谢锦记得从前门口是有两座石狮子的,谢府被封之后,也不知是被抄家带走,还是被后来偷窃,现如今已经空落落见不到痕迹了。她也不近前去看,远远站定瞧了一会儿,面上既没有激动的神色,也没有深陷回忆的黯然,从头到尾都是不动声色的。姜照陪她站着,脸上的表情倒是比谢锦丰富得多。其实也没什么可看的了,只站了一会儿,谢锦便回了头,见姜照垂着眉眼不知在想什么,便主动开口道:“看好了,我们走吧。”姜照避开她的目光,不敢与她对视,只走了两步,忽然开口道:“对不起。”谢锦停下脚步,歪着头看她,似是不解其意。姜照道:“这一声,既是代先帝向谢家道歉,亦是,是我向你的道歉。”她吸了一口气,抬头望向谢锦,眸光温软,带着某种化不开的情愫,低声道:“我不求你能原谅,只希望……还不算是太晚。”元祥已经自觉把常何二人拉去了一边,此处并非闹市,来往的路人也少,谢锦便也没什么遮遮掩掩的,走过去伸手捧住了姜照的脸。“先帝做的事情,无论对错,都不用你来承担。”谢锦指尖微凉,毫不避讳地触碰到姜照面上的肌肤,听着她轻缓温润的嗓音,有那么一瞬间,姜照恍惚回到了她尚未暴露身份的从前。“关于谢家一案,我从始至终都没有怪过当今圣上,从前没有,知道你的身份之后依旧没有。或许我曾对你的身份稍有怨怼,但你要知道,我只是恼怒于你的欺瞒,并非是责怪,而不管是陛下还是阿照,从来都没有亏欠过我任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