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锦问完话没有得到回应,抬眸见她一副怅然若失的模样,又开口道:“陛下?”话音刚落,姜照抬步逼近她面前,谢锦反射性后退了半步,却被她一把揽在腰间,整个人就撞进了她的怀里。怀中腰肢纤细,一只手臂足以抱的完全,谢锦挣扎了几下,姜照同样施力,跟着她往后走了几步,低头埋在她颈间,压着嗓音喊了声:“阿姐。”这一声嗓音低柔,隐隐含着万分委屈,谢锦便僵持不动,由她抱着了。在熙和宫待久了,谢锦身上也逐渐沾染上浅淡的龙涎香味,与她自身的馥郁香气糅杂在一块儿,意外的不相冲突,反而十分和谐。姜照抱了一会儿,感觉到怀里的人一直僵硬着身子,便暗叹一口气,松手放开了谢锦。而后者一从她怀里出来,便急急退了几步,似是避她如蛇蝎。“是朕逾矩了。”姜照眸子一暗。谢锦却摇摇头,低眉恭谨道:“是奴婢以下犯上,请陛下责罚。”姜照眉头一蹙,磨了磨后牙,终究只是深吸了一口气,将手里被捏出褶皱的信件递到了她面前,低声道:“朕过来,只是为了给你送东西。”这段时间她差人送了不少东西给谢锦,有宫里少见的小玩意儿,也有贵重的针线绫罗,方才就瞧见她手里拿着东西,谢锦本以为是什么书本,定睛瞥了一眼,面色陡然一变。吾儿锦娘启。笔划熟稔到刻进骨子里的字迹,纵使相别八年时光,谢锦一刻也不曾相忘。她甚至忘记了身份之别,快速从姜照手里接过信件,仔细又看了一遍,难以置信道:“这……这是我父亲的字迹!”姜照微微颔首道:“是谢尚书的来信,今日刚到宫中。”多年情切,让谢锦一下子模糊了双眼,她甚至等不及姜照离开,当着她的面就颤抖着双手去拆开信封,可越是着急双手越是不听使唤,一时之间竟撕不开火漆。一双温热的手按在了谢锦的手上,微微施力的带着她撕开火漆,而后将里面厚厚一沓写满字迹的信纸取了出来。取出信来姜照就自觉收回了手,谢锦用力眨了几下眼,让目光能够看的清晰,也不顾念姜照还在,就一字一句地看了下去。谢玉折给姜照写的信用词十分简练,两页纸便道足了谢意,给女儿的信却不嫌辞藻繁复,恨不得一件事拆成十件事来说,然纸短情长,终究是有尽头。谢玉折恨自己连累女儿,又多番强调他们在边关得贵人相助,过的其实并不难熬,写了许多宽慰她的话。信件最后,再次表达了全家人对她的思念,让她保重好自己,一家人总有重逢的那一天。落款他写的是:为父泣念。信使来去匆匆,没留太多时间给谢家人,是以这封信全是出自谢玉折之手,但也表足了母亲和兄嫂对她的思念之情,谢锦看到最后,眼泪砸湿了信纸,早已是泣不成声。她哭起来安安静静,一手捏着书信,一手捂住嘴巴,眼泪大颗从眼中落下,那双灿若星辰的眸子被泪水沁的如雾中烟雨,却又犹如扎进姜照心里的钢针。姜照还是觉得头重脚轻,但脑子里又分外清醒,清醒的知道自己的私心让谢锦多受了许多思亲之情,清醒的明白自己的残忍可恶。她不愿在此处多待,总觉得有自己在身边,对谢锦来说应当是一种侮辱。于是在谢锦还沉湎于悲痛之中时,在不惊扰她的前提下,轻手轻脚的离开了殿内。想通君王千秋,被称为万寿节,虽顾及未出孝期不曾大办,但也是宫中一大盛事。天还未亮姜照就被青时姑姑唤起身,而后便是洗漱、梳妆、更衣。熙和宫里热闹非凡,宫女们捧着东西来回出入,等到天光乍亮,终于把姜照打扮的光鲜亮丽。冕服华丽厚重,姜照一年到头穿不了几次,但千秋当日需往宗庙拜谒,算是极为正式的场合,便由不了皇帝去使小性子。她身穿玄色华服,上织十二纹章,脚踩龙凤,肩挑日月,端的是威严无双。御极三年,比起刚登基时的惶然稚嫩,她如今早已习惯站在众峰之巅,举手投足之间,皆是皇家风仪,无论抬眼低眉,更令人不敢直视天颜。未戴冠之前,姜照先用早膳,毕竟大礼要经一上午,对于身体素质的要求还是极高的。昨晚处理政事到深夜,又起了一大早,姜照显然心情不愉,熙和宫众人感觉到低气压,更不敢去触她的眉头,来去之间,大气都不敢多喘。“请陛下用膳。”姜照拄着臂肘在桌上假寐,耳畔忽然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她猛然睁开眼,有些难以置信的回眸去看,果然是谢锦捧着一碗清粥,低眉顺眼站在不远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