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徐伊人抬起头与年轻的女帝对视着,问她:“陛下呢,您是想如何处置那些人?”姜照不语。徐伊人猜测道:“杖刑?下狱?斩首?还是灭其九族?”姜照眼角一跳,虽然不想承认,但在某一时刻,她的确有过这种愈发可怕的想法。在看到谢锦的伤处之时,她何止想过要杀人,挫骨扬灰都有。但她也知道,那些人罪不及此。徐伊人又叹了口气道:“陛下,自打奴婢知晓了您的身份之后,也一直在想,锦娘蒙此隆恩,到底是好是坏?”“她不知陛下的心思,甚至可能会责怪陛下骗她,奴婢猜测,陛下许是已经得过她的冷眼,如此,陛下会觉得她不识好歹吗?”“朕当然不会。”姜照下意识的反驳,蹙眉道:“朕的确是骗了她,她怪朕也是应该的,她不想搭理朕,对朕冷眼相待,朕也无话可说。”话虽如此,她的语气和表情还是都带上了一丝委屈。“那陛下召奴婢过来,只是想问奴婢该如何处置那些人的吗?”徐伊人又问道:“陛下将那些人抓了起来,却没有交给宫正司处置,心中是存了要为锦娘出气的念头,却又怕锦娘知道了生气,对不对?”姜照没有说话,算是默认了。谢锦的性子,徐伊人知道,姜照自然也知道。她虽气那些人害了谢锦,但就如徐伊人所言,指证告发,皆是无罪。但无论如何,姜照是做不到让她们无罪释放的。“掖庭局,如何?”姜照看着徐伊人,试探着问道。掖庭局是劳作场所,常有犯错的宫女太监被罚过去做苦差事,因为地方偏僻,也少有主子过问,潜规则甚多,经常会有欺辱事件发生,实在算不得是一个好去处。谢锦刚入宫时,便是在掖庭局劳作,也因此坏了身体。这是姜照能做出的最大让步。徐伊人点点头,道:“陛下仁慈。”这句话姜照已经听腻了,但念在出自徐伊人之口,到底是没说什么。她转身坐下,换了个话题道:“阿姐被赵太妃的狗奴才打了耳光,伤口未愈,朕留她在熙和宫养伤,顺便让御医为她调养身体。本来已经答应让她下个月出宫,如今怕是又要耽误一些时日,她如今不愿见我,也不想听我说话,这些还需要伊人姐姐帮我转达。”说完,她又有些酸溜溜的补了一句:“毕竟,阿姐与伊人姐姐关系最好。”徐伊人有些哭笑不得,但心里的确惦念谢锦,就立马同意了帮她带话。姜照看了她一眼,欲言又止。徐伊人道:“奴婢知道陛下想说什么,但是锦娘这个人,表面温软,心里最是执拗,她这时候正别扭着,我若为陛下说话,她怕是连我也要抵触。”这话说的毫不留情,但也是肺腑之言。姜照只能叹道:“朕让小元子带你去见她。”徐伊人福身行了一礼,颔首道:“那奴婢就先行告退。”走到殿门口,她突然又回头,看着满脸忧思的女帝,开口宽慰道:“陛下是锦娘心里在意的人,她对您心软过无数次,这一次也不会例外。”眼看陛下眼里起了光,徐伊人也没有多言,缓步出了殿门。元祥就在殿外守着,见徐伊人出来,也不用她开口,就把人领去了帝王寝殿。方才拜见陛下只是在侧殿,看望谢锦却是在寝殿,徐伊人稍微一想,就明白了关键所在,忍不住在心里长叹一口气。本以为姜照对谢锦,只是太过依赖,横生暧昧之意。却原来年少慕艾,已是用情至深。寝殿的门紧闭,元祥屈指叩响,高声道:“谢司正,是徐司正来看望您了。”说完,他便退避一侧,示意徐伊人自己进去。徐伊人向他道了谢,伸手推开厚重的殿门,踏步走了进去。这是她第一次来帝王寝殿,虽是有些好奇之心,但刻入骨子里的敬畏感使她并不敢擅自打量此处,只是虚虚一眼,便向更里处走去。窗下坐着一个人,背对着门口,听见动静也没有转头。徐伊人对那个身影称得上是熟悉,她止步在不远处,唤道:“锦娘。”谢锦应了一声,仍是没有回头,只是语气平淡道:“你来了。”“师父很担心你,但陛下只召了我来,如今见你安好,我也好回去向师父交代。”徐伊人又往前走了一步,道:“听陛下说,赵太妃的人对你动了手。”她眸子里隐着担忧。谢锦却道:“没什么大碍,不过是挨了几个巴掌,已经是幸事了。”可她越是语气平淡,徐伊人就越是觉得心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