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宁坚持让他收下,顾旭最后只要了一颗珍珠。“是给我的礼物吗?”顾旭看着手里圆滚滚的白润珍珠,笑着问。池宁点头,也笑了笑:“是,你很好。”顾旭心里一片柔软,压抑住揉他脑袋的想法:“明天见。”说完启动车子,准备离开,池宁朝他挥手,直到车子拐过弯,消失不见。电梯一路上行,池宁盯着不断变换的数字,发了会儿愣,听到“叮”的一声才回神。梁行野家用的指纹锁,也配了钥匙。池宁打开门,把兜里鼓鼓囊囊的钱和钥匙放在茶几上。口袋里除了特意留给顾旭的珍珠,还有一些被他捏变形的,店员说这种叫巴洛克珍珠,不值钱。两种混在了一起,池宁拿出来分好,将圆润的珍珠堆到那厚厚几叠钱旁边,又将名字好听但不值钱的巴洛克扔进垃圾桶。接着进了浴室,出来后,池宁坐在沙发上,准备等梁行野回来跟他告别。眼睛又酸又疼,像失水的枯木般干涩,他闭上眼睛,顺着眼周轻揉了会儿。不知道等了多久,他打了个哈欠,觉得梁行野今晚大概不回来了,又怕自己等得睡着,明天一醒,梁行野就会把他扔回海里。池宁搓搓脸颊,站起身。他检查了一遍灯有没有关好,走到玄关处,换好鞋,在模糊不清的光影中最后看了眼这里。搭上门把手时,还没用力,门就从外面打开了,接着传来梁行野的声音:“怎么不开灯?”池宁退后几步,打开灯,转头望着梁行野,说:“梁行野,我……我要走了。”梁行野刚才没看清池宁的装扮,灯一亮,才发现他腰间挂着那个被剪了个小洞的水草兜。大晚上的这是要去哪儿?池宁走到过道上摁电梯,然后往前一步,拉近两人距离,跟梁行野道谢,甚至还鞠了个躬。他穿着梁行野第一天给他买的那套衣服,纯白t恤,蓝色牛仔裤,眼睛一如往常,像藏着一汪水。“你去哪儿?”梁行野问。池宁不说话。“我不让你跟着我,你就要走?”梁行野靠在门边,笑了声,“还挺有脾气。”池宁抿起唇,依旧不说话。梁行野见他眼睛泛红,跟兔子眼睛似的,说:“别傻站着,赶紧进去睡觉,明天送你回家。”池宁摇头,电梯恰好到了,他进电梯前,又跟梁行野说谢谢。梁行野没回应,眼看电梯下去,转身进门。家里整洁干净,像是刚打扫过卫生,一切井然有序,跟池宁未出现前毫无二致。经过客厅,梁行野瞥见堆在茶几上的珍珠和钱。珍珠下面压着张纸条,用稚嫩的线条画的画,很像小朋友随手涂鸦,梁行野分辨不出池宁想表达的意思。他手里捏着那纸条,莫名其妙想起回来时遇见一群富二代在飙车,地段离小区不远,池宁很可能会碰上。梁行野朝门口走,走了几步,忽地停住,收留池宁一两晚容易,可池宁想一直跟着他。梁行野自认多年来微薄的爱心都花在了池宁身上,花一辈子绝不可行,于是调转方向,去浴室洗澡。梁行野住的小区格外大,绿植繁多,池宁走了很久才走出去。他没有目的地,随便找了个路口便往前走。遇到斑马线时,能避则避,上岸这么多天,他对过马路还是有一种本能的恐惧。他拐到另一条小道,走着走着,豁然开朗,面前出现条柏油马路,路上的车不多,零星几个行人在马路牙子上闲逛。池宁踩着自己的影子,一步一步慢慢走。马路上空荡荡的,偶尔驶过几辆车,气浪声轰鸣。池宁走累了,坐在路边,用手撑脸,像以前在海里的很多个夜晚那样,仰头望着月亮。这里的月亮和海里的似乎没什么不同。月光透过树间枝桠,零零散散地洒在池宁脸上,那颗矢车菊蓝珍珠耳钉像被涂了色的星子,一闪一闪,流转着微光。池宁盯着一片微微摇曳的半黄树叶,放空思绪,发了很久的呆。脑海里出现了很多声音,他哥说:“宁宁,我不能经常回来看你了,你要乖一点。如果在海里害怕的话,就去礁石上看看月亮。”阿青说:“池宁你疯了吗?怕海忍忍就行了啊,为什么非要去岸上?”银尾美人鱼说:“我不知道你会不会后悔,但开弓没有回头箭。”……晚上有风,起了一丝寒意,抚过裸露在外的皮肤,带来海水般的凉。池宁揉了揉发酸的脖颈,脸压着膝盖,看远处路灯的影子。他想起梁行野。想梁行野从医院带他回家,给他点汤泡饭和甜点;想梁行野教他刷牙,抱他出试衣间;想梁行野不生他的气,让他想要什么想吃什么告诉顾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