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当反贼!”罗尔雅说。
跟那些一穿越就满身洋溢着王八之气立意造反的猪脚不同,罗尔雅对这顶送上门来的反贼帽子是敬谢不敏的,一来,作为前世看军事论坛如看天书的军事小白中的军事小白,她深知自己的斤两,绝对不是那种可以把什么韩信刘秀都斩于马下的天才;二来,她在这世界生活了那么多年,早就不是光棍一条,造反,那可是要杀全家的全家的。
一条狗养几年还有感情呢,何况是相处了那么多年的人呢。
就是不追究到罗家,那林大爷、林小荷、单大嫂,还有眼前刚刚救了自己的陶立雪,哪个是该死的?
罗尔雅看那些人有些变色,急忙说道,“我不当反贼,你们也不用当。”
对第一句话乐老儿早有准备,你当不当反贼这可由不得你,软的,我们可以让你先挑县官的财宝,硬的,你家里这些老的小的,不是我这边几十条汉子的对手,再说,等我们都说你是反贼头领,你就是长上七七四十九条舌头,也休想有什么清白可言。
但是第二句话一说,队伍里却立即起了一阵嗡嗡之声。
罗尔雅趁机把思路理了一下,等嗡嗡声轻一点,便一摆手,朗声说到:“你们没有杀县官,是一伙外来的不知姓名的江洋大盗杀了县官,抢了些东西,你们作为我罗监生的佃户,向来忠勇,正好在与我摆接风酒时,看到江洋大盗杀人,于是冲上去与那伙江洋大盗战斗,夺回了县官首级,你们说,事情的经过,是不是这样?”
又一阵嗡嗡过后,那个还拎着县官首级的汉子被乐老儿推了一把,说到:“是,是,监生说得一点不错,事情经过,正是这样,监生读书人,就是聪明。”
当下罗尔雅又与乐老儿等人合计了一下,等到天放亮的时候,罗尔雅已经是“赤湖县治安维持会”的会长了。
这个治安维持会的名号是罗尔雅拍脑袋想出来的,等成为既成事实后,罗尔雅才想起来这好像是抗战片里的汉奸组织——算了,那群汉奸的国学水平可比罗尔雅高多了,罗尔雅是想不出来更好听的名字的。
罗尔雅与那个相熟的书办一起写了维持治安保护商人大户的招贴叫满县城贴了,又从那群人中挑了二十个身体还算精壮,眼珠子不会乱转的汉子,叫穆关保与乐老儿领着到处纠风查纪。
“不听命令者杀,抢劫放火者杀,妇女者杀。”
就是抢劫你们也要抢劫粮食布匹,抢劫了这些嵌珠母的红木箱柜、绣金织金的花缎做什么,开家具店么?还是准备开绸缎铺呀!
罗尔雅看了看趁乱打劫被抓到的一伙笨贼,一点也不可惜地说:“这些就是杀县官的人等,葛师爷你要记得了。”
葛师爷一向给县官出各种坏主意,近来他打听到了门路要三万银子可以买到知府的缺,所以近来县官才刮地皮到如此凶狠的地步。
乐老儿与那书办都要求让这师爷“被江洋大盗所杀”但是罗尔雅听到他有门路又是奸人,觉得坏人也有坏人的用处,就留下了。
红木箱柜、织金花缎等物,罗尔雅都叫县城里的大户们来写个领状领回去了,然后跟他们要了些犒劳之物,果然到晚都送了些粮米酒肉过来——这些大户乡绅往日仗着自己有做官做举人的亲戚,借了虎皮在乡里招摇,此刻看见一个七品的县官,一个活活的大老虎尚且打死了,这些借虎皮的狐狸那是吓得连门都不敢出,好几个平日在平民百姓跟前百般作威作福的在昨晚都搂了小妾,藏在小妾的床底哆嗦,哪里敢替县官出什么头!等街面上安静了,知道是罗监生“率领乡勇镇压了杀县官的江洋大盗”一开始还不敢相信,后来听说可以领东西,又有人去领了东西,也渐渐放下心来,此刻罗尔雅手里有乡勇,这些大户又刚经了一场乱子,也知道性命比财物宝贵了,于是也舍得拿些粮米出来犒劳。
罗尔雅对犒劳的粮米酒肉都按公道给钱——反正那钱其实是县令刮的私房。
于是大户们更加放心了,又有人来往维持秩序,渐渐地街上商铺也都开了门做生意。
酒罗尔雅是不敢发的,其他米肉都分给了一干饥民,又拿出银子来买了一些粮米熬粥给饥民的老小——反正也都是前县令的荷包付账——于是市面上居然比县令在的时候热闹了好多。
到晚上罗尔雅看了葛师爷写的事情经过,给了葛师爷一担金银,叫他把这里的事情去走门路上报,让乐老儿挑了两个人给他挑担打下手。
“上头会相信么?”
“人总是愿意相信他们愿意相信的东西。”
为了以防万一,罗尔雅派林大爷和林小荷随后上路秘密监视。
《三个火枪手》里红衣主教有女间谍,我有小女孩间谍,罗尔雅想。
反思
更新时间2013-1-714:29:21字数:1294
张志清被砸得稀烂的脑袋,被作为“江洋大盗”的首级一并送了上去,罗尔雅对外说是一个正巧闯入被她格杀的毛贼,现在反正县官死了,也没有人来盘问陶立雪。也许有人会有些怀疑,但是多年的劳作早就给张志清的肩膀和胳膊增加了肌肉和黑色素,给他的手和脚添加了老茧,这些跟他褴褛的衣服相配,让人再也猜想不到他曾经是那样一个风度翩翩,迷倒了三村六乡妇人们的读书种子,公子衙内。
那一晚,罗尔雅在陶立雪的哭声中,对自己作出了深刻的反思。
自从她穿越以来,还从未如此狼狈过。
凭良心说,她之前,心里很有几分是瞧不起陶立雪的,虽然陶立雪长得比她漂亮,生得比她有教养,会一手极好的女红,也会烧几样精致的小菜——但是,她不过是这个世界的封建礼教训练出来的一个供男人玩乐的木偶而已,即使被她救了,也坚持大门不出二门不迈,逼急了出门也非得拿袖子遮脸,不管她穿着多么华丽的服饰或者被周围的人怎样恭维,她从心底里就是个奴隶和囚犯,自愿抱着拘束她的镣铐不放。
罗尔雅过去一直这样认为。
但是这次她差点完蛋,居然是这个一向被她瞧不起的陶立雪冒着极大的风险救了她。
如果我和她调换,我会冒着一击不中可能被凌迟的风险救人么?
罗尔雅不知道自己的抉择会是怎样的。
毕竟,在她的前世,为虎作伥的女人也不少,还有许多女子梦想着穿越成贵族,依靠投胎优势,用封建礼教做刑具折磨那些错误地投胎在穷人家的女孩。
而又是什么,让陶立雪必须做出这样艰难的抉择,让她落入必须靠陶立雪才能脱身的境地?
刚穿越的时候,她是一个胳膊腿儿都如芦柴棒似的身单力弱的小女孩,连饱饭都不曾吃过一顿,农家养的普通的猪,对那时候的她来说是何等可怕的怪物。
现在,她是受人敬仰的监生,休说什么猪,就是猪们的主人,也对她表示相当程度的尊敬——任何猪和狗靠近她三步之内,都会被自己的主人一脚踢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