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灌江口天兵大营一如既往戒备森严,哮天犬难得立了战功,却碍于纪律不能畅饮赌钱,百无聊赖,便偷偷溜出杨府,到军营聚集一群战友聊天吹牛。正将自己吹得无所不能,忽听一声“二郎真君”,哮天犬慌忙住了口,四下打量,却没瞧见主人的影子,原来是另一群休憩的天兵聚在一处说笑。哮天犬顾不得吹牛,凝神细听,隐约听见几个亵渎之词,立时炸了毛,冲过去质问。那群天兵见是哮天犬,都知道他是杨戬的心腹,名曰主仆,实似兄弟,若是被他听了去,势必要传入正主耳朵,于是迅速散了。当然也有行动慢些的,被哮天犬一把抻住。那天兵倒也不是真怕哮天犬,而是担心自己若强行挣开,到时在杨戬面前没有好果子吃,只好服了软。“我……我也是道听途说,肯定不信的,我一心忠于真君,并无藐视之意啊!”哮天犬一头雾水,“说什么了,真君怎么了?”“军中有一句刚传开的顺口溜……唉!都是玩笑话,当不得真的!”“什么顺口溜?你倒是说呀!你不说,我就领你去见主人!”这是哮天犬屡试不爽的逼问招数,但从未真把人带到主人面前过,因为对方往往在听见这句之后就自行招了。“传的是……‘二郎真君窑中现,托塔天王帐中怨’。这个……我只是转述啊,不关我的事!”那天兵作势想溜。哮天犬将他抓得更紧,“什么摇中线……不是……这话什么意思,你给我解释解释。”“窑子的‘窑’,知道吗?”他小心地瞧了瞧哮天犬黝黑的脸,不确定一条狗的知识范围是否覆盖了这个词,“就是说,二郎真君去……去那个地方……那什么,李天王独自坐镇,埋怨真君不理军务。这一定是李家军那边传出来诬陷咱们真君的,兄弟们都不信……哎呦,我突然想起百夫长让我去见他呢,先走一步,失陪失陪!”哮天犬作为一条纯洁的家养良犬,兀自苦思冥想这是什么意思,总觉得不是什么好话,若是去问梅山兄弟,定会被他们揪出擅离杨府的罪行,于是决定去问杨婵。“二郎真君窑中现,托塔天王帐中怨……”哮天犬瞧着杨婵略微冷下去的面色,不由得打了个寒颤。杨婵待人素来宽和,此时的神情也只是娥眉浅蹙而已,只不过杨家兄妹生得相似,她眉目中不免有几分哥哥的影子,哮天犬看在眼中,习惯性地畏惧起来。“哮天犬,”杨婵眉头轻轻拧起,仿若清风吹皱湖水,“我相信李天王对玉帝的忠心,断不会编出这种不三不四的东西打压副帅形象扰乱军心,就不要再提了。”她总不好承认这根本不是传言。杨婵冰雪聪明,虽远离朝堂,有些事情却也瞧得清楚。李靖为人有些迂腐,正因如此才看不惯杨戬的机巧手腕,这等不入流的小把戏便更加不屑看在眼里,况且杨戬远在关外,消息不该这样快。“辛苦你跑一趟,去找你主人,将这话告诉他,他自然明白。如果他那边有什么麻烦事,不要轻举妄动,立刻回来通知我,记住了吗?康大哥这边我自会替你请假。”哮天犬忙使劲点头,几天不见杨戬,他也着实有些挂念。光明正大出了杨府大门,使出一招“天地无极,万里追踪”,杨戬的气息便清清楚楚地被黑漆漆的小鼻子捕捉到了。“哮天犬!”一声清亮的断喝从天而降。……前日的老寿星是位慈眉善目的老妇人,见了两人,二话未说,便让他们随自己一同出城,身边只带了个十来岁的党项小童,又打包了一点干粮让小童带在身上,似乎要出远门的样子。杨戬也不多问,携敖寸心随老少二人一同上了简陋马车。小童将车驾得很慢,金红朝阳在天边射出灿灿明光,层云荡天际,矮丘广绵延,一年一荣枯的草正在秋风里渐渐黄去。老人面上的皱纹里嵌满了岁月的风尘,一双浑浊的眼仍算有神,温和而干净的目光落在敖寸心的脸上,不知在打量些什么。“老人家,我们这是去哪儿?”敖寸心被看得不好意思起来,打岔问道。老人的目光迟钝地移向似乎正在专心欣赏大漠的杨戬,又移回敖寸心处,唇边的皱纹动了动,却没说话。停车的时候,已过了正午,天变得很快,早上还晴空万里,此时已乌云压境,雷声滚滚。“你们先去看看吧,里面或许有你们感兴趣的东西。老身乏了,略歇歇再进去。”老人的汉话十分熟练,她说完便闭上眼,静静养神,不再管这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