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涣这些日子因为谭氏和茵梦的事儿松散了许多,读书便没那么用功,所幸他还每天温习一次功课。贾雨村没让他们死背《三字经》,而是提了一个问题——《三字经》里提到了多少故事?一一列出来。允许他们翻书查看,还许他们讨论。林涣挠挠头:“这有什么用处啊?”【古文学研究:这能加深你们对这本书的理解程度和记忆程度,一般的小孩子很容易对故事性的东西产生好奇,你刚开始学《三字经》的时候是不是背那些典故背得最快?】而且背这些典故相当于打基础,往后作诗、对联乃至作论赋、写八股文都很有用处。林涣想了想还真是,他最先记得的就是那些故事,怎么都忘不了。于是,他兴冲冲地跟贾菌去数故事归纳故事了。本来贾菌说想看着书数,被林涣拦住了:“咱们俩都把书背下来了!为什么还要看着书数?丢不丢人呀?”贾菌瞪他:“我背的没你熟嘛,要是打断了我就记不得下一句了。”林涣便说:“那我背,你数着!”林涣迅速把《三字经》背了一遍,贾菌掰着指头数,才数到一半就开始叫停:“等等,我数到几啦?”他还没学算数啊!手指头数完了就懵了,再反着把指头数一遍,就忘了自己数到哪了,是十一还是二十一来着?林涣无语:“……我怎么从前没发现你这么呆呢?书里头都说啦,一而十,十而百。百而千,千而万。你数十个一就算十,再数十个不就是两个十,就是二十啦!”他已经不指望贾菌了:“算了算了,你看着书数吧,我自个儿背着数。”结果两个人数出来的数明显不一样。贾菌说:“明明只有十个典故!孟母三迁、孔融让梨……”他挨个数。林涣摇头:“你把那些朝代、书都跳过啦!那些也是典故喔。”“那算什么典故啊?”贾菌懵逼。林涣挑起小眉头:“你怎么不信我呢?这就是典故!不然你说,不是典故是什么?”他特意问了古文学老师哒。贾菌不信:“虽然我说不出它们是什么,但是肯定不是典故。”贾雨村听到他们两个争执,便过来问了情况,听他们为了这个吵闹,顿时笑了:“林涣说的是对的,但也不全对,典故者,一可解释为来历出处,便是你们说的那些故事,往往其故事里有发人深省的道理,或劝学,或警醒世人,不一而足。”“《瓯北诗话》里说‘语杂诙谐皆典故,老传著述岂初心’,指的就是这个。这第二嘛,便可解释为典制与成例,历朝历代都有规矩与定例,这改朝换代,换的不止是名姓,其旧制也要更换。”林涣问:“那些更换可有什么规律?难不成都听皇上的?想怎么换就怎么换?”贾雨村摇头:“你这想法太过天真了,若是这天下都叫皇帝一个人说了算,那还要大臣做什么?”林涣失望:“我常听人说当皇帝的人想要什么就有什么,原来竟是假的?”“哈哈,童言无忌,皇帝陛下若是真的要什么有什么,那为什么还有皇帝想要当神仙呢?秦皇一生功绩如何?他纵横天下、扫六合,最后还不是想当神仙吗?”贾雨村笑说。林涣喔了一声,想起刚刚弹幕里那个人发的那首《十不足》:一攀攀到阁老位,每日思想要登基。一日南面坐天下,又想神仙来下棋。洞宾与他把棋下,又问哪是上天梯。可不就是贪心不足蛇吞象么。他不由得想起了后来的贾雨村,原先还算不错的一个人,后来为着贪婪二字被浊世污臭所染,“因嫌纱帽小,致使锁枷杠。”林涣坐直了身体,问道:“那么先生,请问若是有一个平步青云的机会摆在您面前,只是要你舍弃一些东西,您愿意吗?”贾雨村低头看着坐在椅子上的林涣。他小小一个人,脸上分明还有未曾褪去的婴儿肥,此刻却正襟危坐,身体微微倾斜,睁大了眼睛看着自己,似乎很是认真。“若是有这样的事,我想我会考虑失去的会是什么。”“若是亲情、良知?”贾雨村笑了:“那我不愿。”林涣拧紧了眉。他觉得贾雨村很不老实,还说谎,明明他为了保住自己的官位、为了讨好贾府,便忘记了甄家对他的恩情。唉。怎么现在的大人就喜欢说谎骗小孩子呢?他高昂的学习劲头突然就蔫下来了。贾菌看他垂头丧气的就问:“欢宝你怎么啦?”林涣叹了口气:“我知道一个所有人都不知道的秘密,还不能告诉别人,别人也不知道我知道这个秘密,还想骗过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