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晓雪说到这里,显然并不愿意再说下去了。安在涛有些好奇,但当着夏天农的司机的面,也不好再问什么。
正好是下班时间,马路上车流量很大。红旗车走走停停,本来十分钟的路程走了半个多小时才到。在一家不大不小的酒店边上停下,夏晓雪跟安在涛下了车,跟夏天农的司机道了声谢,然后一起迈步向这家叫东来阁的酒店走去。
一段不到百米的路程,两人走了十多分钟。夏晓雪温柔地挎着安在涛的胳膊,小声说着。安在涛这才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夏天农出身工人家庭,要不是因为在下乡时遇到了石青,娶了这么一个老干部家庭出身的干部子女当老婆,想必他今天也混不到副厅级的位置上。石青的爸爸石敢是参加过长征的老红军,后来成了八路军的营长,再后来参加了渡江战役,全国解放后转业在东山省工作,最高任了东山省政协副主席。
虽然现在的石家随着石敢的离休和辞世,势力和背景已经大不如前、基本没落了——但在十多年前,那可是如日中天,要是没有这位老丈人的上上下下打点,夏天农也当不了滨海的副市长。
夏天农和石青结婚后,虽然石青对夏天农感情很深,很尊重自己的丈夫。但这并不意味着,这位高干子女会看得起夏家那些穷亲戚。尤其是夏天农平步青云后,夏家的亲戚突然变得多了起来,很多八竿子打不着的人都找上门来,要夏天农办事,搞得石青非常厌烦。
听说夏晓雪订婚,夏家的一些亲戚便联合起来,要请夏晓雪和安在涛吃饭,当然也顺便送送礼拉拉关系。本来也是人情之常,但石青却不肯出席,看在夏天农的面子上,只答应让夏晓雪和安在涛两人走一遭,算是应付一下。
其实,夏天农父母已经辞世,他只有一个哥哥远在邻省,本地的,就只有一些七姑八大姨之类的表亲或者远房亲戚了。所以,石青不肯给面子,夏天农也不怎么放在心上。
两人缓缓走进了东来阁的一个包间。包间里早已坐满了男男女女十几个人,坐在主位上的是一个红光满面的中年男子,梳了一个油亮而流行的大背头,看上去颇有几分领导的派头。因而,安在涛一眼就看出,此人是这群人中最有“出息”的一个,而看样子,今天的宴请也是由他来操持的。
不过,这种人也不可能是太大的领导。只有不上不下的小领导才会有接近暴发户的派头,如果是到了一定级别譬如像夏天农这样的领导,气质做派早就非常内敛稳重了,不像这位老兄这样张扬。
一群人都站了起来,笑吟吟地望着安在涛和夏晓雪两人,当然,多数或者好奇或者羡慕的眼光还是落在了安在涛身上。
那领导样子的男子站起身来招呼道,“晓雪——这位就是小安记者吧?果然是年轻有为,一表人才,配得上我们家晓雪。”
夏晓雪笑了笑,稍一犹豫,当着众位亲戚的面她还是将称呼由“老公”换回了“小涛”,“小涛,这位是表叔,谭亚宁,城东中学的校长。”
安在涛一怔,心道竟然这么巧?
他深深地望着谭亚宁,缓缓伸出手去,“您好,表叔。”
谭亚宁哈哈一笑,“请坐,请坐,来,小安,你今天是我们家的女婿,要上座。”
安在涛笑了笑,向谭亚宁点了点头,然后又听着夏晓雪介绍其他亲戚,什么表姨表姑表姐表哥的,一大堆,搞得安在涛一阵头大,只礼貌性地寒暄了两声,又谦让了一番,这才在谭亚宁“要求”下,坐在了谭的左首边。
而夏晓雪则坐在了他的右首。
其实,安在涛觉得这样很不礼貌,毕竟俩人是晚辈。但看着夏家的这些亲戚一副理所应当的样子,安在涛不由无语,暗暗想起了那句老话:穷在当街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
如果夏天农不是如今的副市长夏天农,他的表哥表弟表姐们还会这般拱着请客逢迎吗?而换句话说,他们所热衷和看重的,也不是什么亲属之间的亲情,而是夏天农手中的权力。
谭亚宁说了一番不疼不痒的客套话,无非是祝贺两人订婚大喜,然后又对安在涛展开“吹捧战术”,对安在涛的年轻有为大加赞扬。这些虚头八脑的话,这些摆明了没有任何营养的话,让安在涛坐在那里暗暗好笑但却不能笑出声来。
以他前世的丰富阅历来看,这谭某人也就是一个初级中学校长的水平了——区属中学的中学校长,顶多就是个科级。看他说话故作姿态的姿态和口气,以及他发散出来的气质,带有很重的小市民市侩气息。
安在涛笑了笑,“谭表叔最近刚刚乔迁了新居吧,我们作晚辈的还没有给长辈贺礼,却要让您破费,心里着实过意不去。”
谭亚宁一愣,嘿嘿一笑,“我是搬家了,刚买了一套三居室——对了,小安你咋知道咧?这事儿我也没跟表弟和表弟媳妇说呀。”
不但谭亚宁惊讶,就连夏晓雪都有些奇怪,她家的亲戚搬家,她都不知道,安在涛是咋知道的呢?
安在涛微微一笑,试探了一下,“我也是听说的,正好我有一个朋友的孩子在城东中学上学。据说你们把周一的课调到周六上……”
“哦,是这样。”
谭亚宁眉梢一跳,显然不愿意在这件事情上纠缠下去,打了个哈哈便岔开话去。
酒菜上齐,在谭亚宁的招呼下,安在涛不得不连续喝了几杯啤酒。本来谭亚宁硬要让他喝白酒,但安在涛向来不怎么沾白酒,硬是坚持喝了啤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