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了。”且惠拨弄着自己的衣摆,“我在这里住得安心。”
他松开了她,“因为来了个外人,还是个坐了一会儿就走的外人,你就不再安心了。”
且惠低着头不肯说话,她心里知道不是这样。
她的心就像冬天被封冻的湖泊,那层厚厚的冰是粉饰太平的假象。她可以不管底下怎么暗潮汹涌,永远只展示出平静的一面。等到开了春,又是风又是雨的,冰层一融化,便时时刻刻波澜起伏,不得安宁了。
是的,且惠可以对幼圆说,她还年轻,输得起,故作潇洒地直言,不就两年青春吗?浪费在沈宗良身上好了。但当那份身份差距真的摆在她眼前时,她还是接受不了。
人不是不能活在假象里,只要她不知道真相如何,所以现在不行了。且惠亲眼所见的事实,沈夫人对她的嗤之以鼻,完全突破了她的心理防线,从此她的自卑、迷惘和不安,都有了明确又具体的指向。
她佩服自己还能开玩笑,对他说:“是啊,沈宗良,我有点为你担心。毕竟你妈妈说,等你和魏小姐在一起了,她也要住进来的。我在想,如果她知道我先睡过那张床了,会不会和你吵架?”
轰的一声。
沈宗良觉得五脏六腑都炸开了。
这都是什么混账话!她把他的魂都拿走了,然后未雨绸缪的,认真操起了他和别人的心。
他看着她那样子,走了片刻的神,他想如果钟清源还在世的话,教育女儿的时候,小惠也这么顶撞误会他,他会怎么办。
沈宗良撑着茶几,做了两个深呼吸,“我妈妈那张嘴从来都是颠三倒四的,你不能拿她随口说的昏话来惩罚我。她说完以后,我立马就呵斥了她,让她少胡扯,也没有留她们吃晚饭,你没看到吗?”
说完沈宗良又要来抱她,他着急忙慌的,手劲一大,掀翻了桌上那杯热茶。
白开水浇在他脚面上,玻璃杯打碎在地板上,湿了半管裤腿。
且惠不慌不忙地拣起来,抽出纸巾给他擦。
这应该是她认识沈宗良以来,他绝无仅有的失手和狼狈。
是她一直想看到的,但时机错了,也就失去了观赏性。
沈宗良把她从地毯上捞起来,“你不要擦,听我说。”
“我先擦。”且惠这一刻莫名地固执,“擦干净再说。”
他忽然高声喊了一句,“钟且惠,听我把话说完,不要再擦了!”
这一嗓子把三只猫吓到,动画片也不要看了,一个快一个地跑进房间。
她捏着纸巾,眼眶里泛起了水光,“你凶我,你凶我。”
且惠不敢相信般的,重复了两遍。虽说小叔叔严名在外,但他们在一起后,沈宗良别说骂了,连句重话都没对她说过,有也是故意吓她,和她闹着玩儿。
沈宗良顿时哑了火,看见她咬着嘴唇的委屈样子,又急又心疼。
他放低声音,“我是说,你可以先听我。。。。。。”
但且惠已经擦着哭腔,尖声叫起来,“你将来要和别人结婚,我替你考虑还不好吗?难道你希望我冲进去大吵大闹,让你颜面扫地才好?沈宗良,我是爱你,非常非常爱。但这是我一厢情愿的选择,我又没有什么经验,选错了人我有什么办法?你让我怎么办!”
沈宗良的满腹火气一下子流了个干净。
这哇啦哇啦,又没什么逻辑的长篇大论,他只听见了非常非常爱。
她还是很爱他,这就很够了。
沈宗良再有话也说不出,伸长了手就要去抱她。
且惠才抒发完,情绪正刚烈,当然不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