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几秒钟,她问:“严重吗?她现在人在哪里?”
“在医院检查过,是低血糖。且惠已经回家了,现在正在休息,你也不用太担心。”曲疏月安慰着她,用轻松的口气开玩笑:“你知道英国的医疗服务体系,只要死不了人那就是回家等着,等安排上检查病已经快好了。哪怕疼得要命,也只不过给你开点扑热息痛。”
冯幼圆已经听不进这样的冷笑话。
她心不在焉地笑一下,“辛苦你照顾且惠了,我这两天会去一趟。”
“身体倒还次要,主要我看她精神不好。”曲疏月也没再多讲,只是说:“当然了,你能过来是最好的。”
起码在国内的时候,疏月几次见到且惠,她都是一副笑模样。
“我知道了。还是要谢谢你。”
她握着手机,提起宽大的缎面裙摆,回到沁着香雾的大厅。
料峭的春夜丝毫妨碍不了这群公子哥儿们作乐的决心。
农历新年过去不久,他们终于不必守在父母们面前装乖,每天对着各式各样、身份或高或低的长辈,在推杯换盏间,扮良好教养的模样。
耀眼的水晶灯下,大厅正中用香槟杯堆砌起的高塔,金黄色的液体自上而下地流泻。
零星的月光从外檐的菱花隔扇里照进来,捎过碧阑画栋,落在屏前一双齐人高的景泰蓝瓷瓶上。
绞着金丝的屏风旁,两个戏曲学院精研昆腔的小姑娘,抱着琵琶细细唱来。
她们功力深厚,又兼具一把天生的好嗓音,把一折《惊梦》唱得余音绕梁。
冯幼圆本是最钟意赏这些的,但此时此刻也没精神听了。
她拿起刚才扔在沙发上的手包,匆匆朝庄新华,“喂,我先走了。”
庄新华一把拉住她,“那么急干嘛?还有酒没喝完呢。”
“不喝了。”冯幼圆把手机放进包里,翻了翻东西,“我得早点回家收拾,提前一天去英国。”
一旁的沈棠因看情势不大对,冯小姐不是这样急三火四的个性,别是有突发状况。
她坐在她小叔沈宗良身边,举了举手里的勃艮第杯,“幼圆,是不是家里出什么事了?”
不知怎么的,原先沸反盈天的动静忽然停下来,众人都侧耳听着。
而冯幼圆的音量不减,高声应了句:“我要去一趟牛津,且惠她病得厉害。”
“铮”的突兀一声。
唱曲的女孩子手中的琵琶断了弦。
隔了铜香炉中袅袅飘出的烟,庄新华看见坐在对面的沈宗良,眉心短暂却分明地微蹙了一下。
一抹不属于这个男人的软弱和心痛,飞快地从他温润深沉的脸庞划过,转瞬就不见了。
让人疑心是否看错。
提到这个名字,连沈棠因也忍不住去瞧她叔叔。
只见他双目合拢了,腿交迭搭着,背靠在一把乌木玫瑰椅上,仿佛没有听见。
一开口,却是对着那两个女孩子的。
沈宗良淡道:“太晚了,你们先回学校。”
因拨断弦而战战兢兢,生怕被斥责的姑娘们,此刻松了一口气。
她们抱着琵琶欠身,嗓音止不住地发抖,“谢谢沈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