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献现在是整个村里陶茉最熟悉的人,村里借给两人暂住的房子都在祠堂边上,一个月抬头不见低头见,两人性子又合得来,很快就处成关系不错的朋友。
钟献不疑有他,眯起眼睛认真观察片刻后道:“看起来是没什么精神,不过冬天牲畜不爱动弹也不算怪事,你觉得有什么问题?”
陶茉犹豫片刻,选择实话实说:“我怀疑……是猪瘟。”
钟献瞳孔瞬间放大,下意识抬头瞥一眼猪圈,声音沉重到显得凝滞:“我不懂医,猪瘟也只是听说过名字,但……就算是我,也知道这是非常严重的传染病。不过既然你有疑虑,保险起见还是得尽早确定到底是不是猪瘟。你告诉村长他们了吗?”
陶茉摇摇头:“还没说,其实这几只猪的症状并不明显,想要确诊除了解剖,只能做病毒检测,显然我们并没有检测的器械和环境。可解剖的话……”
两人都明白,猪对于普通农村家庭来说绝对是重要财产,现在还没到杀年猪的时候,如果让陶茉将猪解剖,村长家就会失去一头快要出栏的猪,如果确诊是猪瘟,损失的就不只是一头猪了。
钟献长叹一口气,主动打破沉默:“你有多少把握?”
陶茉:“只有五成。不过对于这种死亡率高的强传染病,哪怕是只有一丝怀疑,我也必须仔细确认,绝对不能抱有侥幸心理听之任之,何况疫病的防治本来就在我的职责范围之内。”
这时,村长几人抬着桌子闹哄哄地走过来。
陶茉赶在几人开始会议之前找到村长:“赵牛叔,有件事需要告诉你。”
顶着外村代表或惊或疑的目光,和钟献混杂着担忧和关心的眼神,陶茉带着不明所以的村长走到猪圈前,指着其中症状最明显的猪道:“你看这头猪,皮肤上出现大小不等的出血点和红斑,同时腹部皮肤发红,精神萎靡,后肢运动不协调。”
看着村长明显变得慌乱的表情,陶茉停顿片刻,才说出结论:“我怀疑是感染了猪瘟,如果您同意的话,我需要解剖这头已经出现明显症状的猪,才能确认到底是不是猪瘟。”
不好的预感成真,赵牛满脸悲痛,看着猪猪们的眼神满是不舍。
赵牛没有立刻回答,反而是一位陶茉不认识的外村代表主动开口:“大夫,你现在把猪剖了老赵他们家不是白丢一头猪,而且我当年也听人家说起过猪瘟,症状听起来凶得很,老赵家这群看起来也不像啊?”
陶茉:“猪瘟也分很多种,急性的看起来会眼中很多,赵叔家这种慢性猪瘟表征会温和很多,但致死率和传染率同样很高。”
外村代表还想再劝,赵牛却主动伸手拦住好友:“行了,陶医生的医术好得很,这一个月俺们整个村啥事都没有,以前哪有这种好事。你们外村人不了解,俺可清楚得很。老兄,俺知道你是为俺好,但生病这种事,俺们还是得听医生的嘛!”
说完,赵牛转头看向陶茉,强忍心痛道:“陶医生,你解剖吧!”
反正,如果不是猪瘟,那自然是皆大欢喜,他赵牛也不是小气到因为一头猪迁怒人家医生的人;如果是猪瘟,那这头猪当然是越早剖越好。
得到允许的陶茉却没有立刻动手,反而先让钟献帮自己拿了几块塑料布,铺在赵牛角不太用的一个角落,周围铺一圈砖头垫高形成一个凹槽,随后用塑料布将全身包裹得严严实实,才让人将被打晕的猪抬到塑料布上,以一个堪称滑稽的造型要求众人站远后,独自一人开始解剖。
在几步开外的众人焦急担忧的围观中,陶茉抬起细瘦白皙的手腕,眼神冷静,手起刀落地扎入腹腔,双手小心地没有沾到一丝喷溅的血液,要不是在场所有人都知道杀猪是个力气活,看完陶茉这全程游刃有余的样子,恐怕还真以为切猪跟切豆腐似的容易呢。
猪流出的血液渐渐在塑料布上积成一滩,不过多亏了陶茉提前做好的布置,并没有流出塑料布的部分。
焦灼而又煎熬的等待之后,陶茉表情沉重地收好刀具。
看着她有些难看的脸色,赵牛心里一沉,却还是忍不住期待奇迹:“咋样?”
陶茉将沾上猪血的塑胶雨靴和塑料布留在原地,换上钟献提前准备的解放鞋往外走:“盲肠、结肠黏膜上出现了扣状溃疡,内脏及切面周围都有出血。基本可以断定感染了慢性猪瘟。”
想到猪瘟的可怕程度,赵牛双腿一软,险些摊在地上。听说自家猪可能感染猪瘟后围过来的女眷们也瞬间绝望,流泪的流泪,伤心的伤心。
几个外村的代表看着一片混乱的现场,面面相觑半天后纷纷提出告辞。
赵牛早就没有心情招待他们:“行啊——”
话音未落,就被陶茉打断:“不行,你们不能走!”
不能走?
他们几个外村人留下来也帮不上什么忙,何况现在大家伙都知道病是会过人的,这些代表村里也家家户户养着猪呢,没人愿意和别村感染猪瘟的病猪多待。他们当然得走!
看着众人不解的表情,陶茉面无表情地抛出一个炸弹:“因为猪瘟病毒很有可能就是你们带来的。”
所有人瞬间炸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