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那不是梦里的……”
张真言顿住了上药的手,指向对面,六爷正把那件红嫁衣披在身上。
鱼九瞥了一眼六爷那边的动作,给张真言后背上药的手没停下。
“那个呀!之前被你撞见了。”
她神态自若:“没想到你不惊吓,看到之后就晕倒了,所以就当你是做梦了吧。”
“阿爷现在又披上那件衣服,是打算和鬼身沟通。”
张真言惊愕的张了张嘴,暂时忘了被药膏刺激的伤口痛楚。
这么说,之前梦里所见的,其实是真实的。
回想了一下做的梦,张真言感到后怕。
他想起了那张被灼烧过的,面目全非的女人脸。
他浑身蓦地一颤,仔细去看对面的六爷,却只看见他是披着嫁衣没错,但并没有像梦里一样,变成可怖的女人。
难道,关于那个女人的画面,真是梦?
梦境与现实在眼前重叠,张真言觉得有些诡异,他没忍住疑惑,歪头向鱼九说话。
“你阿爷……他沟通鬼魂的时候,会变成女人吗?”
张真言刚刚被吓得身体发颤的时候,影响到了上药的动作,鱼九眉头微蹙了一下,听到他问出离谱的问题,不觉好笑。
“不会呀,你为什么这么想?”
“我晕倒的时候真做梦了,可能是梦里自己脑补的……”张真言吁了口气,得到了确切答复,再看向六爷时不免心安,毕竟那个女人的样貌实在是过于可怖。
“梦?”
鱼九没想太多,只当是闲聊:“因为六爷穿着女人的嫁衣,所以你就梦到他变成女人了?”
“是啊。”
虽然那是梦,张真言还是觉得那女人的气息过于真实,他补充说:“一个被烧的看不清面相的女人,还好是梦。”
听到这话,鱼九抹药的手突然顿住,她的思绪,像被一阵突如其来的钥匙吹进了记忆的角落。
她的脑海中,一个女人的背影缓缓浮现。那背影如同隔着一层薄纱,看起来模糊不清,被镀上了模糊的光线。
然而,就是这样一个模糊的存在,在鱼九的记忆里,始终占据着一个颇为微妙的地位。
它悬于记忆的枝桠之间,不上不下,既没有高高在上到成为核心主宰,又没有低到被遗忘在尘埃里。
张真言发觉到身后的异样,低声问:“怎么了?鱼九?”
“没什么,药上好了。”
有些恍神的鱼九这才收起了思绪,她默默收起了药瓶子。
周遭又静了下来,鱼九和张真言都没再说话,他们都往前方看,六爷的仪式已经开始了。
土坡前面的空地上,六爷将红嫁衣披好,在自己周身撒了一圈水,便对着魏爷的鬼身晃起师刀。
那把样式古朴的刀,被六爷紧紧握在手中,刀把上系着的圆片铃铛随着六爷的动作发出清脆的铃音。铃音仿若山间跳跃的精灵,在寂静的空间里回荡。
与此同时,六爷口中念念有词,高低起伏的咒语如同潺潺流水,从他口中流淌而出。
铃音和咒语交织配合,渐渐融合成一种幽深缓和的独特调子,宛如轻柔拂过的微风,或是母亲哼出的摇篮曲,有着安眠抚神的作用。
魏爷原本泛红的双目,被调子安抚,犹如被清泉洗涤,刺目的红色缓缓褪去,渐渐归于墨黑深邃。而他身侧原本狰狞的气息,也在调子的环绕下逐渐减弱,像潮水般慢慢退去。
“听你两个儿子讲,你生前并无纠葛怨怼。却不入幽冥停留人间,所为何事?”
“要能好声沟通,我定帮他们逢凶化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