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凌川笑看了眼上首的祁陌,望见了他眼里的复杂与惊喜,背着手,悠游的在中央转悠,娓娓道来。
“菩萨杀那人不是对恶人起恶心而杀之。其作是念:若告诉五百人,此五百人必定将恶人杀死,五百人就造杀业了。如果跟恶人商量,恶人必定先杀他,然后再杀五百人,令恶人造杀业。最后决定自己杀死恶人,这样即可以活五百人,也可以令恶人不造杀生之罪,而自己入地狱是可以忍地狱之苦的。
地藏菩萨发愿‘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菩萨不教五百人和恶人入地狱,慈悯一切众生故,自己入地狱,这是舍己为人啊!
可见,为救千人杀一人能称为善者。那么为救一国杀千人何如?”
众人无不认真倾听,他接着道。
“如若颜式凉未以己身永坠地狱之孽障平了此战,岂有尔等今日欢欣宴饮坐享其乐?岂有今日你我两国永结同好?”俞凌川嘲讽的视线投向定远侯的福气的圆脸,“如今你酒足饭饱,将战败国吃干抹净,不去惩治卖国贼,发战争财的贵族,迂腐怯懦卖国求荣的主和党,反而来过河拆桥,利用他的慈悲心肠和愧疚心整治他,出卖他,出卖一个心怀天下英雄!真教在下领略了贵国风貌!”
定远侯俯首帖耳,俞凌川一一扫过众人面庞,看得他们羞愧难当,然后他去扶起式凉,向他行了一个尊重的尧国礼节。
式凉不为所动,只注意到袖口一个线头该剪。
且最终辩赢的也不是道理,这满口正义的宴席上没有正义,只有人类的通病,自私、伪善和马后炮。
丝竹声歇,宴会收场之际,曙光初现便隐于乌云,轻青玉色的天,仿佛挽留宴会一般延续了夜晚。
浮着酒和脂粉味的空气中多了点一点土腥味,似乎预兆着这个冬末最末一场雪,或者这个初春最早一场雨。
式凉则在做鸟兽散的人群中找到了任无季。
宫中拘束,两人寻了个能谈话的酒楼,式凉先是道了声谢,在问出这次谈话他唯独想知道的问题时,雨降下来了。
“任无衣为什么去边关?”
酒楼建在江边,迎来春天的第一场雨,雨景不可错过,式凉趁着任无季长久的不言语,推开了窗,露出外面的景色。
天边树若荠,江畔洲如月。不辜负任何人对春雨图景的期盼。
式凉却不合时宜的想起花夜离推窗那一幕。
这个念头升起来,窗外淋漓的落雨和檐角叮咚的声响仿佛瞬间变为人群的喧嚷,闹腾得紧。式凉便不等了,开口道:“不是因为断袖之癖吧。”
任无季面色古怪:“舍弟是这么跟你说的?”
任无季原不确定能不能说,可无衣用这种话骗式凉,他许是特殊之人,想来知内情有分寸。
打完这笔算盘,任无季道:“定远侯府前世子颜大人知道吗?”
“略有耳闻。”
系统也知道,就是意外溺亡让定远侯与任府结仇的那个。
“那年那日头午,定远侯府前世子来串门,看着挺好一翩翩少年郎,无衣那时十四,他的相貌你也知道,他一来就不错眼的盯着无衣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