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寻低着头,倏然冷笑了一声,“做下这种欺师灭门之事,你却不敢认吗?”“我……”谈衣还想解释,他不知道陈寻为何会这么执意地认为是他杀了人,以为是有谁以讹传讹。可是陈寻像是知道他在想什么似的忽然抬头,眼中满是恨意,他说道,“我是亲眼见到的!”谈衣怔住。“那时,是师娘拼了命将我护在身下,又以血画阵,送我离开,所以我才逃过一劫。可是,我永远都忘不了那个场景,”陈寻的眼眶中涌上泪水,“你,还有那个魔尊,你们一起,把整个门派上下都杀得干干净净,尸骨无存!”天边忽然一道惊雷炸开,谈衣靠在一棵枯木上,脸色苍白,好半晌才艰难地说,“我不知道。”陈寻两眼赤红地瞪着谈衣,怒吼道,“你杀了那么多人!那么多人啊!师傅,师娘,师妹,好多师兄师弟……他们死得这么惨,你竟然说不知道?!”“我,我……”谈衣说不出话,脑袋忽然剧烈地疼痛起来,无数的画面来来去去,却像隔了一层血红色的纱,让人根本看不清楚,只有胸口的痛彻心扉是那么明显。就如同当年一睁开眼,看到满门师友的尸体时一样,他的喉咙上下滚动了一下,还是说道,“我不知道。”陈寻把剑都扔了,双手抓住谈衣的衣领,把他整个提起来按到树上,眼中含泪恶狠狠地说,“你还敢说你不知道!”谈衣终于抬起头来,他的眼中也满满的都是泪水,也满满都是悲痛。这不是杀人凶手应该会有的眼睛。陈寻呼吸一紧,手不自觉地松了松。两个人相对流泪,谈衣哽咽着开口,这次,他终于说了不一样的话,他说,“我不相信。”宛如被浇了油的火苗,陈寻的怒气蹭地一下就窜了起来。他待要再说,另一道声音先一步响了起来。“他说得没错。”枯木之后转出一道挺立的人影,也是一身蓝衣,与陈寻如出一辙,只是他穿得就整洁飘逸了许多。谈衣呆呆地看过去,眼神涣散。看到他这副模样,沈漠的眼中闪过一丝痛色,但他还是一字字说得坚定,“那个魔尊,是他骗了你。”那一日,看到谈衣再次被寒离月带走,沈漠无数次想说出真相,杀害他的同门,害他入魔,却还以恩人自居,用谎言欺骗谈衣这么多年!可是他又想到,如果他向谈衣说出事实,也意味着谈衣将会知道,是他自己杀死了珞华山满门上下。沈漠不敢想象,到时候谈衣又该会怎样地崩溃。作为旁观者,他知道谈衣的失控是因为沾上魔气,可是他自己呢?刺入同门体内的,是他的剑,握剑的人,是他自己,他怎能接受得了。因此尽管心痛,沈漠却一直犹豫着该不该把真相告诉谈衣,直到他偶然间看到一个上古的玉简,上面记载的魔修之道让他再也无法隐瞒这个真相。沈漠走上前,握住谈衣的手,把那些他在梦境中看到的记忆传输给他,一个字也没多说,只让他自己看。雷鸣过后,天色越来越阴沉,仿若风雨欲来。谈衣的表情不断变换,那些原本应该熟记于心的“记忆”全都变了个样,站在同门尸首间痛苦流泪的自己仿佛一个笑话,而那个他视为最大救赎的“尊上”原来是可怕的恶魔。沈漠一直全神贯注地盯着谈衣,担心他会情绪崩溃,或者做出什么伤害自己的举动。可出乎他的意料,在最初的怔愕过后,谈衣就平静了下来。他微微低着头,虽然看不清表情,并没有任何偏激的动作。沈漠似乎稍微放下了心,又像变得更不放心了,忽然,谈衣说话了。“如果这些记忆是真的,他为什么要把我带回去?”他的声音很轻,轻到仿佛只是在一个人喃喃自语,虽然在问,却像是根本不需要任何人回答一样,沈,自顾自地往下说下去,“为什么要这么细心地教导我,为什么……”沈漠听闻此言,却突然勃然大怒,连手都气得微微颤起来,“他是为了你的心脏!”修真文21漫天乌云聚拢起沉积已久的水汽,化作豆大的雨点打下。一场暴雨来得猝不及防,谈衣全身都被打湿了,漆黑的发丝紧贴着没有血色的面颊,明艳的外衣却像染满了血沉重地压在他身上,似乎要把他裹得无法呼吸了。沈漠拉了拉谈衣的手,环顾四周,想把他带到不远处的一个小亭子里,可谈衣一接触到他,就宛如被火灼伤了似的,倏然缩了回去。沈漠的眼眸黯了黯,但他知道谈衣一时接受不了,于是放缓了语气,“谈衣……”谈衣无意识地摇摇头,似乎还想捂住自己的耳朵,什么都不想再听他说,也什么都不想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