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衣朝洛明轩挥挥手,“回神了吗?”洛明轩还是没反应,谈衣忍不住嘀咕,“不会真的把人关傻了吧。”他正想再搞点稍微厉害点的刺激,一转头,却看到一滴眼泪很快地从那黑漆漆的眼中滚落,这颗眼泪掉得太快,以至于他才一眨眼,洛明轩那张精致的小脸上就只留下了一行湿透的泪痕。即使是被父母抛弃在凶兽林中的时候,洛明轩也只是害怕,却从来没有哭过,但遇到谈衣的事情,他却总是忍不住自己的眼泪。他其实并不想哭,眼泪是懦弱的证明,他从不希望自己成为一个软弱的人,可是……谈衣看着洛明轩咬牙忍泪,又总想忍忍不住,不断掉金豆豆的模样,叹了口气,把他的头按进自己怀里,然后又拍了拍他的脑袋。虽然谈衣什么都没说,可这个动作却像是在告诉他,他可以尽情地哭,没有关系——只要是在他的怀里,不管是软弱也好怯懦也好,都没有关系。“对不起。”洛明轩紧紧抓着谈衣的衣摆,泪水终于滚滚而下,汹涌的懊悔与痛苦都转化为重复的三个字,“对不起……”对不起辜负了你的期望,对不起没有控制住自己,对不起差点把你杀死……谈衣摸摸怀里小孩的头,心想自己这么一天大的混蛋,除了演戏以外,居然也有一天要做这种蹩脚的人生导师了,“你从来没有对不起我,我——”【滴!检测到攻略对象三!报告主人!寒离月回来惹!就在门外!】谈衣脸色不变,连语速都没有改变,一秒就把那些即将出口的歪理吞了下去,从善如流地继续说道,“我怎么样,都不要紧,重要的是你要对得起你自己。”谈衣的声音中流露出怀念之意,仿佛在回味着某个最为难忘的记忆,连语气都变得温柔而宁静,“曾经有一个人,在我快要被恨意支配着失去控制的时候,也是这么对我说的。”寒离月站在门外,原本收敛着自己的声息,听到这句话,却忽然像是有些控制不住了似的,手里的糖人失去了维持温度的法术,很快就被魔界的热气融了一大块。他忙重新凝起法术,可糖人原本的模样却再也回不来了。他怔怔地拿着这只已经面目全非的糖人,那句话——他不过是随口说的而已,可谈衣却如此珍而重之地记了这么多年。从前,寒离月知道谈衣很喜欢他,他觉得有趣,也颇为享受,但他却从来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这么清楚地感受到这份感情如此沉甸甸的分量。这个孩子啊……寒离月轻轻碰了碰右手上的小糖人,虽然已经看不出来形状,但想到它是以谈衣的模样做成的,他就忍不住地觉得可爱。这次外出去人界,恰逢一场集会,满街的华灯流彩,直晃得人眼花。寒离月原本在一处地摊寻一册上古孤本,起身时正好看到一辆捏糖人的小车。推车的手艺人宣称自己的手艺十分鬼斧神工,只要看着真人,就能捏得一等一得像。寒离月顿觉有趣,就变出谈衣的幻影,让那手艺人照着捏一个。小小的手艺人差点没被吓破胆,在寒离月看似笑眯眯的表情中战战兢兢捏完了糖人,生怕这位大仙不满意。不过寒离月是第一次注意到这种小玩意,只觉得竟还真有五六分相似,于是随手扔下几颗粲星石,便在小手艺人瞪得牛大的眼睛中飘然离去,一路兴致昂昂地用法术护着把糖人带回了魔界——他想让谈衣看看。但回到魔宫的时候,他却没有看到谈衣的身影。在这段时间里,他们几乎日日缠绵,魔宫的仆从被遣了个干净,宫中每个角落几乎都有他们痴缠的痕迹。有谈衣在的时候,他从未觉得魔宫中只有他们二人会多么冷清,但这时,当回来的时候没有看到他的影子,寒离月却忽然感觉到了寂寞。于是,他又转头开始找谈衣。魔界空间没有产生新的裂痕,谈衣必定没有离开,他很快就找去了谈衣从前的住处,但他还没踏进去,就感觉到了一股全然陌生的气息,这股陌生之气与谈衣的混杂在一起,如此难舍难分。寒离月原本勃勃的兴致一下就消退了,隐隐怒气从心底滋生。每次都是这样,他不过是一会儿没见他,转头谈衣就必定会重新勾上不知道多少来路不明的娇娇或者媚媚,连稍微克制一点都不能!寒离月心中生着气,法术就停了,糖人渐渐开始融化,但他却没有在意,脑中只不停地切过一个个看不清的面孔,那些都是与谈衣有过纠葛的人,他越想,心中的杀意就越深。但在他即将忍耐不下的时候,谈衣却说了那样一句话,那样一句——他其实只是被谈衣哭得不耐烦了才随口说的话。可是,谈衣却真的是把这句话放在了心底,不管是多么久远以前,不管他是否只是随便一提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