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颂眯着刚才被打了一拳的眼睛看向陈思卓，微微动了动渗着血的嘴角，声音在嘴里有些含糊不清，“谢谢老师，我没事。”
“现在能起来吗？慢慢站起来试试，没事，有老师在呢，感觉哪不对劲了现在就告诉我，我带你上医院。”陈思卓见程颂说话还算清醒，便搀扶着他站了起来，还细心替他拍落了前身后背的泥土。
程颂起身，轻轻动了动脖颈和四肢，确认疼痛没有剧烈到难以忍受之后，他再次告诉陈思卓自己没事。
“没事就好，那能说说刚才怎么回事吗？”陈思卓继续追问。
程颂老老实实回答：“那几个人跟我要钱，我没给，他们就打我，我……也没打过。”
“行，情况我了解了。你家长电话多少？我给他们打电话。你先跟着老师走，我家就在附近，我先给你简单处理一下伤口。”
“老师，能别告诉我家里吗？我怕我妈着急。”程颂一听，忘了嘴角的疼痛赶紧阻拦陈思卓。
“那也得让你家长来接你吧，先跟我回家吧，到家我再跟你家长联系。”陈思卓说着便拍了拍程颂的肩膀，示意他一起走。
程颂默默擦了擦额头和脸颊，跟上了陈思卓，两个人来到便利店门口接到了正吃着冰棒的小幸予。
“陈幸予，走了！”陈思卓歪着头招呼女儿。小幸予看见去解决问题的陈老师还带回了一个伤员，并没有着急从小板凳上起身，她舔着冰棒不着急不着慌地问：“去哪？”
“回家。”陈思卓脚步虽然放慢了但并没有停下。
小幸予伸出冰棒筷子指了指身旁的程颂，“他呢？不去医院吗？”
程颂看着眼前这个比他小了几岁的小女孩，头发凌乱地在耳边飞着，嘴角都是化掉的冰棒汤，身上的校服黑一块灰一块，脸上虽然没表现，但心里不由得升起一丝嫌弃。他全然忘了自己在对方的眼里，也像一只吃了败仗颓丧又落魄的土猴子。
“先跟着咱们一起回家。他家长一会来接他。快走了，你今天不是要吃大虾吗？”陈思卓懒得跟小幸予再解释，直接使出杀手锏。
小幸予一听，顿时两眼放光，像个弹簧一样直接从小板凳上原地起跳，一个跨步跃下了台阶，抬脚就要蹦上自行车后座，不料却被更快一步的陈思卓直臂拦下，“没几步路了，你俩都走着吧。”小幸予只好把横跨的腿收回来原地一跺，撇着嘴和程颂一起在自行车后座一左一右地走着。
小幸予兴奋地一蹦一跳，程颂却皱着眉头一瘸一拐。两个人状态的反差，吸引着身旁路过的行人投来诧异又想笑的目光。
更过分的是，小幸予还时不时用看笑话一样的眼神瞟着程颂，她嘴里哼着小曲儿，仿佛打架赢了的是自己，春风得意。
程颂的母亲冯薇到陈家接程颂的时候，小幸予和程颂已经吃完了饭，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电视，两个孩子谁也不搭理谁，但都盯着节目看得入神。
冯薇再次向陈思卓郑重道谢，然后她走到客厅，看到儿子脸上和身上的淤青，心疼得眼泪直冲眼眶，但是看儿子此刻坐在电视机前安静又专注的样子，她又劝自己还是不要表现得过于夸张。
于是冯薇不紧不慢地走到程颂的跟前说：“对不起儿子，妈妈来晚了，我今天真不应该去参加什么聚会，要不是今天没有接你，你也不会遇到意外。”
程颂见母亲来了，立刻起身走到了她跟前，他看见话还没说完眼眶就红了的母亲，反倒安慰起她来：“我没事的妈，陈老师帮我处理了伤口，还给我做了晚饭。”
“好好，改天我们一定专程过来谢谢陈老师。”冯薇看到儿子说话和平时没有两样，心里踏实了不少。她转向还在一旁看电视的小幸予，温柔地问道：“你是陈老师的女儿吧？你叫什么名字？你喜欢吃什么？下次阿姨带好吃的来看你呀？”
其实冯薇一进门，小幸予就看到了她。眼前的这个女人穿着干净又合身的套装，头发虽然有些乱了，但是脸看上去依然精致又漂亮，但是这个女人好像一开始就没有发现自己的存在，而是一路紧张地看着旁边的程颂。小幸予不自觉地又开始别扭起来。
“你是程颂的姐姐还是妈妈？”小幸予装作没有听见，自顾自地问话。
陈思卓见女儿状态不对，立刻开口打断：“这孩子有时候说话没头没尾的，您别介意。我作为程颂学校的老师，保护他都是应该的，您回去以后再观察观察孩子，他要是哪儿不舒服，就赶快带他上医院。只要孩子没事，我们就放心了，除此之外别无他求。”
冯薇听懂了陈思卓的言外之意，再次认真地表示了感谢之后，她摸了摸程颂的头，打算先带着他离开。
这时，一直站在旁边听两个大人说话的程颂却忽然开口：“她叫陈幸予，喜欢吃虾。”
“你才喜欢吃虾！你吃了四个！我才吃了三个！”小幸予一听程颂的话，立刻从沙发上跳起来，她就像一只乍起翅膀喳喳而叫的小麻雀，耿着脖子支楞着胳膊对程颂大声反驳。
“陈幸予！回屋看书去！”陈思卓听到女儿如此“没志气”的发言，顿觉脸上发烫，催着她赶快离开。
此时的程颂一个没忍住，低下头默默地捂住了嘴，毕竟笑起来时受伤的嘴角还是有些受限。虽然初见陈幸予时她看起来有点不像话，但是到家稍作收拾之后，她立刻恢复了小女孩的干净模样。就算她一直没怎么和自己说话，但眼下她生气时两只圆圆的眼睛瞪起来的样子，真的很像一头被惹恼的小鹿，程颂一时间只觉得这女孩奇怪又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