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色色。”
他倏然倾身而下搂住了怀中的熹色，语调带了几分不稳。
熹色僵着手臂在那儿，纹丝不敢动。
他哀哀道：“求你。”
他不知是怎么了，今日格外不同些，连熹色都为之震惊，不知他要求什么。
早在这般不上不下的境地里熬着，已经熬得很是难受了，却还要保持一丝清醒应对李朝琰突如其来的不寻常，熹色些许忐忑。
李朝琰终于在她面前泄露了自己的脆弱，他的嗓子哑起来：“你让我做阿耶好不好？色色，求你。”
心里像豁了一大窟窿，到处都漏风，钻得那缝隙里凉飕飕的，慢慢冷透了。
从小到大，他最想要的，总是得不到。
小时候，他喜欢一只瓦狗，爱不释手，太后瞧见了，嫌他玩物丧志，指着他的鼻子痛骂没出息，他的父皇不是只有他一个儿子，三弟已经开蒙，读圣贤书了，他若如此丧行，太子之位并不稳固。
无辜的瓦狗，被砸成了碎片。
他不明白，是他没出息也好，玩物丧志也罢。
碎的却是瓦狗。
后来他即位，可只是一个没有实权的皇帝，在那大位之上战战兢兢，他说的每一句话，做的每一个决定，都可能遭到旁人的反驳。
百无聊赖，日渐颓靡，他沉迷上了刻章。
日复一日，将自己埋在紫宸殿空空荡荡的御案前，沉沦玩物，不思进取。
双眸都出了血，状如疯癫，把周遭内侍都吓坏了，那时候唯一能留下来陪他的，只有庞墨儿。
母后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并未再教训、提点。
李朝琰有一天忽然明白了，阿耶在位之时，母后要自己出息，是为了稳固中宫，阿耶殁了，母后对自己听之任之，是想要一个傀儡。
至于他的喜好，从来都由不得自己。
李朝琰本来以为自己习惯了，他斗鸡走狗，在长安瓦肆之间浪迹风流，在赌市里玩得兴起，连胳膊也能豁出去赌上，可他的心里，总是空空如也。
熹色。
若是她能来，填满这块空洞，该有多好。
他该会有一个，完完整整的家吧。
他该会让自己的孩儿，有英明神武的阿耶，有温柔慈爱的阿娘，有温馨和乐的成长环境，不必经历太多风雨，便能茁壮。
这段时间他总是在想与熹色拨云见日的以后，他们会有儿女绕膝之乐，有白首永偕之幸。
“色色，求你。”
熹色的眼睫轻快地战栗了几下，她没法对心爱的少年这样的请求视若无睹。
可她的心里，却满是涩意。
“郎君，你之前说，你没有做好准备当阿耶，为什么这么快……”
被扣住的右手，掌心的力度微微放大。
上首的俊脸，似因为眼前日色的薄晕，摇曳模糊起来，看不太清了，熹色心念如管弦，乌糟糟地吹拉起来，交织错落成一片杂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