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色色，我会护你周全，你放心。”
骆熹色垂眸：“此事甚难，以我的身份，太后必定不能放心。我不想因为自己，让郎君和太后生了龃龉。”
他意味不明地一笑：“跟你无关。就算没有你，迟早我和她是要兵戎相见的。”
熹色微惊，悚然地看他。
怎会如此？
李朝琰耸肩表示：“一山不容二虎，一个天下，容不下二人主宰。母后把持朝纲，久不愿松手，对朕则事无巨细，全权操控，朕先礼后兵，母后却以为朕软弱，可肆意拿捏，到今天这局面，已经是没回头路了。我之前不与你说，是觉着这些事纷繁复杂、千头万绪，没必要徒增你烦恼——”
他握住熹色的手掌，收紧了一点力度。
人则倾身而下，将床榻上跪立的熹色环住了脊背，熹色体贴地靠过去，依偎在男人胸口。
那声音绵绵不断地往下落。
“但现在不同了，我已决定要娶你为妻，色色，你也应许嫁我，让我做你的夫君，我的处境，自然要说与你听。”
在李朝琰口中的太后，与熹色从传闻之中听来的太后，迥乎相异，熹色感到万分诧异。
思来想去，不敢直接询问，她没有立场去打探他们母子之情，毕竟正是因为自己，此刻太后与李朝琰出现了极大的分歧。
“郎君，”熹色轻轻地挣动了一下，在他稍松臂膀之际，她幽幽道，“我想回水中央。”
方才不想她回去，郭太后却突然造访，折腾了这一刻，李朝琰吐了口气：“好，我让步顺安置车马，送你出宫。”
熹色离开了宫禁，不知要不要上公主府道谢。
但她刚刚上了药的膝盖，走路还有几分疼，平阳公主府离玉泉坊甚远，此刻天色已黑，熹色不敢打搅公主入眠，便乘车先回了水中央。
这一路上她始终在想，水中央毕竟是长安首屈一指的名宅，还是太过惹人耳目，她应设法将这座宅子盘出去，或是，交还李朝琰，她带上一些钱，离开长安这个是非之地。
太后和李朝琰看起来是水火不容，不是她要自高，而是，这两人一旦打起来，纵然她只是一个不起眼的，曾短暂与皇帝有过几夜露水的吴姬，也会遭受池鱼之殃。
对熹色来说，当皇后不是必要的，但活命却是必要的。
李朝琰那些承诺，可以听一听，但现在朝不保夕的，承诺毕竟不能当饭吃。
首先太后这关就不过去，他若是有心，还是等到平息了与太后的母子争端，再来说立她为后吧。
郭太后曾临朝摄政，把持朝纲，是天下说一不二的女龙头，即便今日退居幕后，依然余威震于殊俗，她区区一条螳臂，何敢言挡车之勇。
以前她不知道天家母子这些内情，幻想之中，太后与天子是母慈子孝，和乐融融的关系，毕竟先帝朝时，宠妾灭妻扬名四海，太后扶持少帝登基，孤儿寡母步履维艰。形影相吊的际遇里，太后与皇帝可以说是患难母子了。
谁知这样的关系，也会因为那一方窄窄的御座，就转头操戈相向。
高处不胜寒，的确是如此。
只是这般逃走，多少显得有点儿凉薄无义。
李朝琰贵为天子，是真的喜欢她的。
而自己，也是真的喜欢他的。
她不能这般一走了之，把他一个人留在这里。
那种被辜负、被欺骗的苦楚，她自己曾经受过，她不想心爱的少年，也因此而难过。
头好痛。
赊月等到娘子归来，脸色布满担忧，看到熹色全须全尾回来了，才略松了口气：“娘子，吃盏安神茶再睡吧。”
夜色颇深，屋前两盏灯笼在秋风的逗弄下不住地左摇右曳，光晕时浓时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