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她是一件物品,是刮尽脂膏以后,随手就可以发卖掉的么?
柳眉妩沉下脸色,抬起眸,她站了起来。
她的个头比柳前还要高,狠狠地压他一头,将柳前长辈的气势都盖住了,锋芒毕露。
“把聘金退回去!”
柳前愕然道:“阿妩,收都收了,这怎么退?”
柳眉妩厉声道:“这是你的事!”
从始至终,都是柳前瞒着她行事,从没问过她心意。
柳前不想退,那毕竟是十六抬的聘礼,比江家给的更多。
他想了想,便只好搬出太后来:“阿妩,现在可由不得你我了,要是旁人,你要是失信,也就罢了,可姜侯是太后娘娘的弟弟,咱们家收了人的聘礼,现在又公然悔婚,若是太后知晓了……”
柳眉妩踉跄了一步,玉指扶住身旁的老树,双目血红。
掐入掌心的手指激烈地战栗,一直蔓延到指甲尖。
她咬牙道:“那江家的聘礼呢,你也收了,我只一人,难道能嫁二夫?”
这倒是不能。
但柳前早就想好了:“这事不难,等姜侯的聘礼一到,把江家的还了就是了,姜侯的聘礼可要多出一倍!就是还了,也还剩一半。”
这就是她眼皮子浅的二叔。若此人不是自己二叔,柳眉妩不保证自己能做出什么轰动长安的事情来。
“两家的聘礼都退了,”柳眉妩一把攥住柳前的前襟,口吻几近恶劣威吓,“放话出去,无论云麾将军亦或姜侯,感激抬爱,阿妩只身一人,不可同侍二夫,七日之后我要摆一个擂台比武招亲,谁若赢了,我便嫁谁。届时全长安英豪,不拘声名地位,只要有心,皆可上擂台比试。”
柳前被恐吓住,讪讪不敢言语。
柳眉妩松开他,柳前身体随着后仰的惯势跌坐在地。
她秀眸紧逼,冷然道:“太后和姜侯你得罪不起,江家你就能得罪得起么?这对你有好处,两不得罪。”
柳前仔细一思量,也确实害怕将来江家给自己小鞋穿,他们七望之家,碾死他,不像碾死蝼蚁般简单?到时候就算背后靠山是太后,也不可能时时照顾着一个亲家,只要死无对证,谁也不能为难江家分毫。
柳前确实害怕了,连声说好,跑得屁股尿流。
风一卷,枝头槐花盈盈拂落,周遭安谧得落针可闻。
柳眉妩扶住咳得疼痛的胸口,眼底俱是苍凉。
他……其实不会来。
好不容易从这累赘的婚事里脱了身,他应该感到庆幸才对。
她是在做什么,绕一大圈,明知不可能,却还孤注一掷。
也实在是傻。
可她,是这个命,还能逃到哪里去呢。
柳家要比武招亲的事传得沸沸扬扬,就连深居简出的熹色也不可能不耳闻。
她有点儿担心,江将军看着年纪浅,又没有交手临敌的经验,不似那姜侯,是真在战场上淬炼过的身骨,他定是不占上风的。
可她又很能体谅柳娘子的处境,现如今一个是陛下的亲表舅,一个是墨阳江氏,柳家谁也得罪不起,两边都向柳家使劲,柳眉妩做出这个决定,也是无可奈何。
她看向身旁传话的男人,那人惬意地半靠在贵妃榻上,屈膝垂目,把玩着指间的一枚檀木珠。
老树荫浓郁地抖落开一把巨大的绿伞,在廊檐外树荫下,吹着南风纳凉,比在屋子里清爽许多。
熹色将切成块的甜瓜送了一瓣到他嘴边,李朝琰看了一眼,俯下脸薄唇一掠,蜻蜓点水似的,便将甜瓜叼走了,熹色指尖一麻,仿佛被他亲了一口,很是不自在。
脸色悄然地变了,几分转红。
“郎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