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怀泽鼻尖微酸,不敢对上裴筠庭的眼睛。
曾经难以名状,无处诉说的心意,现如今再无理由能够倾吐。他将那些话埋藏在深处,带进棺材,带入来世。
那些好奇,甜蜜,欢喜,苦楚,酸涩,皆藏于他冷静温润的皮囊下,永远见不得光。
从前是,往后亦然。
不肯让她看到自己的软弱,燕怀泽强撑道:“今日寻你来,一是为请你帮忙,我与四姑娘的婚期就在几月后,云氏那边未出阁的姊妹不多,恐怕没法照顾周到,询问过她的意见后,我便想着来问问你——可否愿意做我二人的傧相1?”
“我?”裴筠庭对此感到十分吃惊,同裴瑶笙对视一眼后婉拒道,“这,我何德何能?”
他却固执道:“阿裴,我只信你,交给旁人,我放不下心来。”
“。。。。。。且容我再考虑考虑。”
“这是自然,你若想好了,随时可以来找我。”
“那其二呢?”她疑惑道,“道歉是为何事?”
燕怀泽顿时攥紧掌心下覆着的衣袖:“我有愧于你。”
他抬眼,神色复杂的同时,痛苦不已,但他没办法说服自己得过且过:“想来叁弟已与你提过,当日你身受重伤,其中有韩丞相的参与,亦有我母妃的手笔。”
自开始打过招呼后,一直安安静静的裴瑶笙难得出言打断:“殿下,慎言。”表情严肃,似乎是在提醒神智紊乱的他,什么话该说,什么不该说。
燕怀泽苦笑一声:“反正再过不久,你我便是彻底的敌人了,这些事,即便眼下不告诉你,将来你依旧会从叁弟口中得知。我说与不说,又有何区别?阿裴,我不敢奢求你的谅解,只愿你能对我有哪怕一瞬间的心软。”
此话一出,在场两位姑娘皆是一愣。
裴瑶笙暗自摇头,齐王这些话算得上越界了。
可他神色太过悲戚颓废,言语间情真意切,姿态尽显卑微,就连她都说不出旁的话来。
人生在世,谁没有几个执念呢?
恩恩怨怨,何时能了?
人终究会被年少不可得之物困扰一生,况且以如今的情形来看,现在不说,过后便再无机会了。
临走前,裴瑶笙让裴筠庭先行一步,自己则转身对燕怀泽道:“殿下今日不该说那些话,给彼此徒增困扰,克己守礼,才是最好的结果。”
随后未管他作何反应,转身离去。
头顶传来酒楼中老翁噫吁嚱的放声长歌:“放他叁千裘马去,不寄俗生,唯贪我叁枕黄粱梦2——黄粱梦呀么哟——”
身后小厮战战兢兢地询问他是否要回府;街上行人来来往往,交谈声沸沸扬扬;心上人的车马行至远处,蹄声清脆悠扬,她亦未曾回头。
燕怀泽在这片嘈杂中湿了眼眶,垂头走上马车。
“我也不想的,我克制过了。”
这句话太轻太轻,除了他自己,除了透过帘子吹拂脸侧的微风外,无人知晓。
如果可以,他想为自己造一场美梦,梦里他们兄弟友恭,而他得偿所愿,迎娶自小喜爱的姑娘为妻。
少年人买桂花,舟载酒,一醉方罢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