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中原中也和江户川乱步的第一次见面，是在十二年前。
那是个多云天，隐隐约约有点要下雨的迹象，时不时有几滴微凉的雨水落在脸上。
年仅十岁的中原中也正拎着四大袋鼓囊囊的购物袋，快步走回擂钵街。彼时的他还是未成年互助组织“羊”的一员，靠着他的异能，羊在两年内获得了不少资源，在擂钵街稳稳立足。
他是出来采购的。
他没有看天气预报的习惯，异能力也用得大开大合，还做不到控制雨水这么精细的操作，如果袋子的东西被淋湿就糟糕了。
雨水渐渐细密起来。
他赶不及回去了。
中原中也仰头看着还算明亮的天空和太阳，判断出是一场下不了多久的阵雨，便快步走到一家快餐店的门口躲雨。
雨势很快就变大了，刚才还算是干燥的水泥地，只几步路的时间，就被雨水浸染成了深灰色，
中原中也把购物袋放在干燥的地上，拍走肩头的水珠。
他注意到店门口还有一个黑发少年，十三四岁的年纪，头发参差不齐地翘起来，穿着学生制服，双手交叠枕在脑后，专注地看着房檐低落的水珠，似乎在想着什么。
又似乎什么都没想。
中原中也走过来的时候就见到他了。
这个疑似翘课的黑发少年身上没有被雨淋的痕迹，也没有像其他客人一样走进店内，大概和他一样是在等雨停。
中原中也没有搭话，他没有任何要搭话的理由，只是听着雨水砸在地上的声音，杂七杂八地想着一些事情。
但是对方先开口了。
黑发少年放下枕在脑后的手，转过来，用抱怨的语气开口。
“真是的，竟然要我自己说吗？——绵羊君，请我吃汉堡！”
门口没有别人，中原中也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这是在对自己说。
他发出了难以理解的语气词，目光落在对方身上。
难道在擂钵街之外有“后来的躲雨者要请先来的躲雨者吃饭”这种奇怪的规则吗？
“你不是已经看出来了吗？我今年14岁，被警察学校赶出来，宿舍也不能住了，肚子好饿，身上没带钱，以及——现在特别想吃汉堡。”
中原中也更是茫然。
他怎么不知道自己看出来了？
“你在和我说话？”
这个人真的在和自己说话吗？也许他是灵异系异能者，他口中的绵羊君是某个幽灵。
“当然咯！你是某个未成年人互助组织的出来采购的异能者，看似地位很高，但却因为欠了人情，被使唤来使唤去，真奇怪。”
“你怎么知道？！”
中原中也露出了惊愕的表情。
“要拿这种大家都知道的事情来考我吗？好麻烦……”黑发少年不耐烦地撇撇嘴，懒散地说，“那么重的购物袋，一般的十岁孩子可拎不动，现在这种时候也不会有人放任小孩子单独出门，而且你的购物袋里都是小孩子喜欢的东西，好多零食，大人们才不会让放任小孩子买这么多零食，是小孩子自己的主意。”
“一群小孩子的团体，警察先生们可不会坐视不管，还有这条路的方向，你是擂钵街的未成年人组织。”
“你的蓝色手环和衣服上都有羊的图标，但今天儿童套餐的玩具是小羊公仔，你完全没有多看一样，你并不是喜爱羊这种东西才会穿戴相应的着装，那就只能是组织的名字了吧？组织叫做‘羊’。”
“在危险地带的小羊们一般都是抱团出行，你却一个人出来采购，完全不担心遇到什么危险，所以你是组织的保护者，是个异能者。”
“明明有着强大的力量，却去做采购这种小事，你不是在买礼物，也不是在举办活动，不然早该打电话通知了，你口袋里露出一截的纸条是他们给你的购物清单。”
“如果关系很好的话，也不会只有一个人出门，所以你是被使唤去的。从手环金属部件的磨损情况看，大概佩戴了有三年，你是擂钵街形成那段时间加入的，欠下了一个大人情，救命之恩？”
江户川乱步脱口而出这一大串，完全不需要什么思索，仿佛这就是一件很容易看出来的简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