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年都是提早回来,今年都正月初八了才堪堪到家。
提起这个,程晏不免露出几分萧瑟:“是祖父生了场病,等他大好了我才回来的。”
老相爷今年七十岁了,之前以老乞休过几次,皇帝都不准,这次怕是要真的退下来了,还好程晏也有了着落。
程晏却懵然不知,只恭喜程晷:“晷哥恭喜你啊,过继到二房后,就可以摆脱你那狼心狗肺的爹娘了。只是我祖父要乞休,我爹怕也是要致仕,以前是我在京中,你在江宁,日后你去京城了,我留在江宁,这样也好,我本也吃不习惯京中菜,回到江宁才是如鱼得水啊。”
族中谁不知道程晷亲娘快病死的时候,他爹和探病的表妹早就已经苟且一处,被方氏的人抓了现行,四老夫人听闻十分恨儿媳妇不体面闹了出来,连带着对程晷也不喜,程晷亲爹继母更是忽视他。程晏时常为他抱不平,得知他要过继给二房的小长房,不知道多为他高兴。
听他说的惬意,程晷狐疑:“晏哥儿,你不是也要过继给二房的小二房里,日后我们从族兄弟成了亲兄弟,也是常在一处的。”
程晏愕然。
年过完后,程家闹的煊煊赫赫的过继承嗣尘埃落定,顾清沅作为江宁父母官也被请去见证,还吃了一顿饭,把在席上吃的一种藤萝饼打包回来特意给妙娘。
程氏笑话他:“你倒好,又吃又拿。”
“你是不知道这藤萝饼是京中手艺,我那时上京赶考就尝过一次,滋味儿不错,便带回来给妙娘尝尝,在江宁吃到的都是南边时兴糕点儿,就这还是从京城回来的那位哥儿带回来的。”顾清沅说的是藤萝饼,可回忆的何尝不是自己曾经吃过的苦。
顾家清贫,顾老夫人拉扯三个孩子长大不容易,顾清沅在京中俭省,平日都是炊饼泡水,只有一日弟弟发馋,他才买了,那也是兄弟二人最好的回忆。
转瞬,见妻女都盯着他,顾清沅又一如往昔。
到底自己的娘家事,程氏还是多嘴问上一句,“也不知道三房挑的是谁呢?说起来三房的太太和咱们弟妹还是姑侄呢。”
二房的小三房的太太是范大学士的长女,当年范大学士特意挑的女婿,果然如今任一方大员,也算不得辱没了。
顾清沅笑道:“三房的人没来,说是让长房代选,你放心聂氏夫人是个明白人,选的是外房的人。”
宁可选外房也没选五房的人,程氏赞同:“这确实是个明白人,五房的温大哥在宁王府邸做长史,宁王是肖贵妃所出,温大哥长子娶的就是宁王的一位女儿乡君,另一位年纪虽然正当,可二房若是真的过继了,那才是牵扯越发的深了,外房挑一位倒也合适。”
皇帝年纪大了,皇后无子,其余妃嫔所出不胜其数,以至于派系林立。
难得程家二房不参与党争,只保持中立。
“只是……”顾清沅有些迟疑。
程氏不免追问:“难道今日还有旁的事不成?”
“还记得芳姐儿那个逃跑的新郎吗?我今天见到他了。”顾清沅颇有些不可思议道,“他成了侍郎夫人罗氏的娘家侄儿。”
罗克用是圣上乳母奉圣夫人之子,正是任江宁织造,颇得圣宠,罗氏便是罗克用之妹。
“不成,你得快些写信给大哥,让他千万不要太过了。”
大哥顾清正虽为浔阳县小吏,但是有俩个当官的弟弟,况且新郎新婚之夜弃夫,顾清正在浔阳也是一霸,就怕他对人家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情来,罗克用可不是一般人,那是皇帝乳哥哥,掌管江南情报,直达天听的人,随便告一状,他们可吃不消。
顾清沅点头:“很是这个道理。”他面上镇定,心里却是惴惴。
他了解大哥,不是个好相与的性子,小时候一众人在一起,他从来睚眦必报,更何况受此奇耻大辱,不知道会如何。这孩子家本只是个商户倒也罢了,做出这种事情来,闹的女方家如何,打上门去也不为过,给点教训也是应当,但现在这孩子若是罗克用的儿子,便不能如此了。
若是太过了,这事儿他兜不住,怕是前程也要坏。
人家要着手对付大哥,哪能看着亲弟弟做高官,不等着你替兄报仇么?
只是这信还没寄出去,罗昭便找上门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