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第二日,两人坐上东行的船,司徒静才跟她慢慢说起了她父亲的事情。
“三月前我本想闯出神水宫的时候,是因为他提到他就在附近,我才冲动之下有此行动,想着来回一趟,倘若速度够快,便应当不会被发现才对,可惜还是被拦了下来。大约十几天前我收到的信上,他提到他受好友黄鲁直前辈之邀,前往太湖拥翠山庄一行。”
司徒静的神情里有种安静而温柔的孺慕,“阿年你也听过黄鲁直前辈的名字的对吗,君子剑黄鲁直,这位从不说假话虚言的武林前辈,结交的皆是老一辈的江湖英侠,所以我虽然对我父亲了解得不那么多,却也知道他应当是个好人。”
时年当然听过这位以黄庭坚的字号同名的君子剑。
尽管她不敢苟同对方在交手时别人问他要出什么招式,他就老实回答的行为,毕竟武道之乐趣便在于未知,却也知道,倘若一个人将这种诚实表现得始终如一,也未尝不是一种值得敬佩之事。
但前有无花南宫灵,后有霍休木道人金九龄,时年实在是对这种极端的正义之士有了种微妙的排斥心理。
不过在司徒静面前她是不会这么说的。
“拥翠山庄的庄主,似乎已有多年不问世事了。”时年回答道,“不知道他们前往拥翠山庄是所为何事?”
“我听闻当年李观鱼前辈在那虎丘山上,陆羽茶井旁的六角山亭,邀请天下名剑客烹茶品剑,剑池茶井皆在此地,是这天下一等一的风流佳话,”
神水宫中大多用剑,司徒静也不例外,她会对此心向往之也并不奇怪。“或许是昔年与会的剑客中尚有未曾仙游的,便请来了三两好友上虎丘山拥翠山庄,借李观鱼前辈的地方一叙。”
“或许吧。”时年的手指在袖中蜃楼刀的刀锋上摩挲了两下。
听闻剑池之水最宜淬剑,也不知道倘若真如司徒静所说,拥翠山庄将有天下名剑手来此,此中有几把神兵出自剑池森寒之水所淬。
此前丐帮大会被无花与南宫灵的事情打断,时年都尚未得来得及与几位江湖好手结交,此番若有机会,倒是不妨切磋一二。
只不过她这个用刀的直接跑去了一群用剑的中间,虽有那种效仿无剑之剑的法子,更有对独孤一鹤的刀剑双杀和叶孤城的天外飞仙长达数月的观摩,多少也能模仿出几分来,却好像还是有点像上门寻衅找茬的意思。
她决定把曲无容也叫回来。
她虽然最擅长的也不是剑,但怎么说有两人持剑,说是久慕拥翠山庄的威名,上门拜会倒也说得过去。
在临江城镇歇息的时候,她给曲无容去了一封信,让她直接到苏州会合。
她与司徒静在城里寻了个地方用膳,顺势打听打听消息,拥翠山庄的集会没打听到什么,像是某个小群体之间的消息流通,反倒是在茶楼中坐坐,便听到了关于丐帮事情的后续。
南宫灵在君山总坛被处决,因为谋害任慈帮主,也被丐帮除名,在济南府天官庙已经暂时由司徒长老先担任代帮主一职。
丐帮属意南宫灵接任帮主,一来是因为任慈帮主的缘故,二来也是想给天下群雄一个丐帮不拘于年龄提拔人才上位的信号,就算南宫灵做出此等狼心狗肺的事情,也让丐帮在君山大会上丢了颜面,这个遴选人才的盘算也并没有改变。
代帮主刚上位便已经传递出了消息,但凡是丐帮帮内有能者,在接下来的三月中有做成大事的,不论进帮时间,不论年限资历,均有机会成为丐帮帮主。
“这位司徒长老倒是很果断。”时年夸赞道,“这样一来丐帮新任帮主到底花落谁家饱受关注,南宫灵的事情的影响便能降到最低了。”
丐帮虽然已经不如全胜时期,却也是当之无愧的天下第一大帮,有此等断尾求生的勇气保全声名,也实在不失为明智。
至于少林这边——
嵩山少林因为此前天湖大师选择册立无相为掌门,而不是在本事上更胜一筹的无花,本是有惹来些非议的,现在倒是正好成了天湖大师颇有远见卓识的铁证。
但莆田少林自天峰大师接掌以来,本是一直将无花这个天峰大师的高徒视为寺中招牌的,现下便实在有些尴尬,或许只有时间能冲淡这事情的影响。
时年觉得自己在君山大会结束之后便去了神水宫,说是说的提醒水母阴姬,在神水宫中也算是互惠互利之举,但现在这么一想,好像还是她占了神水宫的便宜。
石观音目前还没有消息传来,一则确实如她所猜测的那样被龟兹的事情拖绊住了,二则,人在神水宫里她到底还是对水母阴姬发怵。
“不瞒你说,我此前甚至有想过利用无花来对付师父的想法。”司徒静压低了声音说道,“现在想来,幸好他的真面目暴露得快,否则我还不知道会做出什么错事来。”
“如今知道真相也为时不晚。”但愿你父亲并不像你看无花的眼光一样有所误判。
时年把后半句话吞了下去。
司徒静行走江湖的经验实在不足,这才造成了她对人对事都还有些过分天真的幻想。
时年觉得水母阴姬亟需提升门下的还有这方面的经验,像是宫南燕那种性情强硬又天然有几分逼人的煞气,不难看出是与水母阴姬一脉相承的气势的,出门未必会吃亏,如司徒静这种的,实在需要个人跟着她一起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