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要叫你一声弟弟才是。”青禾看着歪着身子看他的思语,不禁笑出了声。“不许交谈,赶紧走。”老嬷嬷显然是听到了青禾的笑声,她在前面咳了两声训斥道。青禾和思语对视一笑,两个人吐了吐舌头便又回到了队伍中去。青禾一直以为他父亲的屋子布置的就够奢华了,这回他们几个少年走进皇后的寝宫,青禾才知道什么是大巫见小巫了。青禾的父亲爱熏香,所以全家男人都跟着熏香,青禾打小就闻遍这京城里的名贵香料,然而他走进皇后的花厅里,却不知道皇后熏的是什么香,竟然如此的香甜。“是果香。”青禾身后的一个男孩悄声道。青禾微微侧过身子看向身后,那男孩友善的朝青禾笑了笑。“你怎么知道的?”青禾上下的打量了一下男孩,他穿的还是去年流行布料,今年已经没有人买来做衣服了,可见他家并不是很富裕的。“我儿时住在乡下,那里盛产水果,一到果子成熟的季节,到处都是这种香气。”男孩略微的朝前倾了一下身子,在青禾的耳边说道。青禾见他欠着身子很累,便也略微的朝后仰了一下身子,悄声的说:“我叫沈青禾,你呢?”男孩子早在青禾和楚玉他们搭话的时候,就知道了青禾的名字和背景了,他见青禾为人随和,他早就想借机会和他认识了。恰巧他刚刚站在青禾的身后,听到了青禾小声嘀咕的话,便以此和青禾搭上了话头。男孩笑道:“我叫叶嘉,和你同岁。”青禾还要继续和叶嘉再说几句话,便被身边的男孩拽了拽衣袖。青禾疑惑的朝身边的人看去,那男孩目视前方用蚊子大的声音提醒道:“皇后来了。”青禾愣了一秒钟才反应过来,他马上站直了身子,还好皇后没有注意到他这里。青禾这帮少年等皇后落座后,带着他们的老嬷嬷便领着他们开始行礼。这礼数非常繁琐,青禾在家里学了日才成。今儿一帮少年一起行礼,居然整齐划一,没有一个人出错。皇后在主位上很欣慰的笑了,这些孩子无论是相貌还是出身,都是一顶一的好,比他们当年进宫伴读的那批人强多了。想当年皇后也是公主的伴读出身的,后来嫁给了还是太子的皇帝做了正君。皇后接过身边的嬷嬷递过来的名册,他一页一页仔细翻看着。当他看到叶嘉的名字时晃了一下神,这孩子的母亲居然是所有伴读里职位最低的了。虽然朝堂规定的是六品以上官员家的儿郎都可以进宫做伴读,但花名册里却只有这一个人的母亲是六品。皇后看了眼坐在他左下手的德贵君,皇上把这回选伴读的事情交给了他办。皇后知道德贵君素来与柳侍君不和,此次他特意给了柳侍君儿子挑选一个六品官员的儿子做伴读,是借此打压柳侍君啊。但人选已定夺了,皇后也不好多说什么,只得按拟好的名单来分配人选,每个公主皆有三名伴读跟随。青禾留心了自己的名字,他被安排给了皇后的儿子安平公主为伴读,和他一起的是吏部尚书的儿子楚玉,大理寺左少卿的儿子苏倩。这个苏倩就是刚刚提醒他皇后来的那位少年。左都御史的儿子思语和礼部主事的儿子叶嘉,他们两个被安排给了柳侍君的儿子安康公主。这两个人是青禾刚刚认识的,他自然也留心听了一下,其他人他便不是很关心了。这样的安排大家心里一早就有数的,沈青禾的诗,楚玉的棋和苏倩的琴,在京城是出了名的。安平公主一向是皇帝最疼爱的儿子,是要月亮不给星星的主,这三个人一起都给了安平,众人自是没有怨言的,只是可怜了安康公主,因为父亲的缘故,他的伴读都比别人的差一截。作者有话要说:文中公主指皇帝的儿子,长公主指先帝的儿子☆、容娘嘉成王朝,魏博。少女正在校猎场练习骑射,被一只大雁惊到偏离靶心,愤恨地将弓箭转向空中,不一会儿,被射穿心脏的大雁扑通扑通地掉了下来,只垂死挣扎了几下之后便咽了气。一旁随侍的小童连忙小步快跑将大雁带血的尸体拾回,献到少女跟前,讨好地说:“四小姐英明神武,射杀了一只大雁。”少女颇为自得地望向猎物,却在看向死物沾上的血迹时有些不快,转过眼去,摆手吩咐:“去去,快拿开,别现在我眼前。”那随从讷讷地垂下手去,脸上仍旧堆着谄媚的笑,知道这位主子待人一向大方,果然听到少女说,“有赏,带着它去库房领赏吧。”那人一叠笑地欢喜地去了。周围有专门的侍人伺候在侧,见少女表情,连忙将准备好的水盆端了出来。少女嫌恶在水盆净手,拿了洁白的手帕子擦手,似乎为手上沾上了血腥而洗不干净不乐,皱着眉沉思着出神,阴影下的侧脸,俊朗又阴沉。这一位是魏博神武将军府上的四小姐,神武大将军的女儿,行四,单名一个容字。她中等身材,面色泛黄,身着深红色蟒袍,脚着粘毛皮靴,鞋底还有上山狩猎时粘上的泥。年纪虽轻,负手笔直地站立,不开口时有一股迫人之风,令人胆颤。相貌随了母亲,算不得上佳,五官端正,但是长在那一张脸上,怎么看生出一丝不谐之感。然而脸上神情,经常是和善的,所以并不吓人,反而为她添了好人缘。她出身世家,礼数向来周到,只是为人沉默寡言,独自一人时鲜少开口,脸色阴沉,眉间抑郁,似有什么苦恼,难与人言。正沉思着,有人来禀:“四小姐,朝廷派了人来,这会子老爷与夫人正在会客,说请您赶紧过去。”“朝廷的人。”武容“哼”了一声,说,“朝廷的人与我什么相干?”武容声音冷冽,又带着一丝沙哑,虽不悦耳,却挠人心弦。将军府的主子都不是省油的灯,四小姐性情反复,时有暴躁且不待见朝廷是府内周知的事实。神武将军深知女儿脾性,特意从仆人中找了聪明伶俐的通知武容。那人面色为难,好在武容马上回转过来,又问:“朝廷这次来了谁?为的什么事?叫了姐姐了吗?又都有谁在?”那人恭敬地回答:“今天到的是云中郡刺史,老爷、长公主殿下正在会客厅会客。商议的事……”那人停顿了一会儿,刻意压低了声音,道,“听说是商议将军府和公主的婚约。崔大小姐已经先到了,大小姐、三小姐、五小姐、六小姐、堂小姐和表小姐那边都遣了人去,大少爷、三少爷今日在私塾念书,二少爷去舅老爷家过生,已经着人传话,四少爷病着呢。老爷特地差小人先来教四小姐知道。”“知道了。”武容露出疲倦的神色,道,“你先下去,和母亲说,我随后就到。”将军府府邸是先祖时营造的,之后又经过几代修葺,如今已有葳蕤一观的模样,高墙朱门,巍峨森严,庭院深深。分为东西两院,主人好客,保持着唐末幕府的遗风,东苑是正堂、会客厅、校练场,住着些门人清客;西苑是内眷等的住处。武容从校练场出发,穿过假山屏障,曲水石桥,往会客厅方向。她本人对房屋构造、院落布局等不甚上心,自然看不出这样重峦叠嶂、开门见山、流水不腐的布局,在家居风水上是大忌。整个将军府充斥着朱门高墙与曲水流觞的气息,结合北方皇家园林的大气与江南园林的婉约特色,并没有使府邸兼得两种好处,反而显得不伦不类,为大家笑。所谓三代才养得出一个贵族,将军府富贵到如今第三代上了,不至于没这点眼色,究其缘故,不过是因为这一代将军府的家主,是一位武妇。武容到会客厅的时候,神武将军坐在上位雕龙刻虎黄花梨太师椅上,将军府的男主人,长公主正拿着一块手帕擦拭眼泪。神武将军四十开外,是一位其貌不扬的女人,常年的兵戎生涯折损了她的健康。如今也上了年纪,相貌和平常大街上的平常妇人无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