疑惑一闪而过，柴书南也没多想，都二十九马上三十的人了，管他干啥呢。被自己亲妈抛到脑后的闻谵没立马走，进屋拿了一套换洗的衣服，然后又转身去厨房倒了点水。喝水的时候随意一瞥，便看到旁边桌子台面上放了一盒敞开的桃酥，盖子没盖。估计是安静跟安航两人吃完忘记放回原处了。闻谵放下搪瓷缸子，随手拿了一块儿，可能是有点回潮了的缘故，也可能是因为不是在一个地方买的，没早上的好吃。闻谵盖上盖子把桃酥放回了柜子里，又喝了两口水便骑车出门了。等他到招待所的时候，是下午五点多。同一时间，医院病房内。这会儿只有穆绵跟西西姑侄俩在，聂思慧出去给穆卓拿药了，上一批开的药中午刚好吃完，等伤势再稳定一点就可以不用吃了。板凳被侧着放倒，穆熙小小一只坐在床边，拿着指甲剪，握着穆卓的手，小丫头正小心翼翼地在给她爹剪指甲。整个脑袋都快杵到她爹手上去了，肉嘟嘟的小脸上全是认真，仿佛是在干一件天大的事，剪一下立马又仰着脑袋问一嘴，“爹，没剪到你肉吧？”穆卓一颗慈父心无处安放，“没有没有，随便剪，剪得真规整！”那语气，那表情，不难让穆绵怀疑，她哥即使被剪到肉了也不会吭一声的。穆绵收回视线，坐在桌子跟前，趴在上面写写画画。这桌子有点矮，平时就是拿来放点日常东西或者饭菜的，比家里的书桌矮了一大截。不过影响不大，凳子放倒坐刚好，除了那木楞楞有点硌屁股外，没什么别的毛病。病床旁父女俩叽里呱啦的，穆绵手下没停，偶尔接上两句。从六三年到现在，十来年过去，穆绵那存折上的数字终于突破了五千。单纯的画稿稿费只占了很小一部分，大头还是在小人书，作为一个跟沪市出版社合作了快十来年的作者。穆绵那稿费可以说是已经到达了头部的水平，别看她们省城那边的书店里面没多少她的小人书。但在沪市这一带，‘秋雨绵绵’可是很有名气的，包括首都书店也有不少她这些年画的小人书。穆绵自然是还没去逛过，都是她哥说的。穆卓有次得了空，去书店看过，卖得相当好。早在七零年那会儿，穆绵稿费的结算方式就改了，拿的不是固定稿费，是按分成算的。好处是质量过关的话，分的钱就更多，坏处就是稿费要过很久才能拿到，而且要是卖得不好，分到的钱可能还没固定稿费多。穆绵不急着用钱，对自己也很有信心，搏一搏，单车变摩托。事实证明，这个选择再正确不过，她光去年一年，稿费就有一千多块了。截止目前为止，万元户的目标实现了一半，可喜可贺！不过话又说回来，五千虽然看着多，但真要用起来，其实也没多少。七十年代的房价穆绵是很有研究的。拿首都来说，四合院那些少说都得上万，其他小的倒是没这么贵，可能一两千，两三千也能买，五千也就够买两套。沪东的倒是便宜，到时候可以考虑先买那边的。不动产里面，最值钱的还是那大黄鱼。这年头金价是什么样，穆绵没研究过，也不知道那大黄鱼到时候能换多少钱。不管能换多少，那也是用一条少一条。说到底，还是得多挣钱。今年二月的时候，已经升了主编的毕勤给聂思慧来了信，十来年的时间，这同学情谊没有断过，每年都会通信几次，说说家长里短，寄点特产包裹。信里说，沪市美术电影制片厂关于动画片这块儿有点新动作。这其实是写给穆绵看的，要知道，去年新上映的那部动画片就是小人书改编的。能改一本就能改第二本。改成动画片耶！这谁不心动啊！！穆绵很心动，新的这本打磨了好久才开始动笔，现在已经画到一半了，最近这段时间忙，没咋动，这不抽空就又画了起来。虽然人家电影厂也不一定能看上她画的，但努力一下总是没错的。万一呢是吧？出版的钱可比稿费多多了，而且能在电视上放耶，这年头的电视拢共就没几个台，要是能成功改编上映，想想就激动！病房内，穆绵手里动作很快，画了这么久了，她可熟练得很。穆熙在给自家爹剪完手指甲后，又撅着小屁股搬起凳子坐到了床尾，脚指甲也得剪剪。不过脚指甲有点厚，又厚又硬的，一指甲剪下去，小丫头那肉嘟嘟的小脸儿立马龇牙咧嘴了起来。穆绵怕小丫头真剪到她大哥的肉，搬着凳子凑了过来，“我来我来。”穆熙伸手把指甲剪递给了自己姑姑，“爹的脚指甲好难剪啊，我的就很好剪。”穆绵好笑，“你又没自己剪过。”穆熙歪着脑袋，“对喔，下次我自己剪！”穆卓：“可别，容易剪到肉。”
小孩儿皮嫩，跟他可不一样。穆熙仰着个小脸儿，“爹你好傻啊，剪到肉会疼啊，疼我就不使劲了嘛。”病房里三人叽里咕噜的。闻谵停好自行车、放好衣服来医院的时候，穆绵刚好领着穆熙出去打水洗手了。看见闻谵进来，穆卓随口问道：“忙啥去了？”闻谵：“回家看了看，家里自行车不用，顺便给骑了过来，小绵早上要是出去买东西可以骑。”穆卓笑呵呵的，“够意思啊！”穆绵刚好牵着西西进来，“说我啥呢？我好像听到我名字了。”闻谵就又说了一遍。穆绵还没说话呢，西西先激动了，“哇！那姑姑就可以带我去啦！姑我们明天早上早点去给爹抢猪血！！”闻谵把钥匙递了过去，“已经停院子里了，随便骑，家里暂时不用。”车座子都落灰了，也不知道他爹妈多久没骑过了。穆绵笑眯眯地接了过来，“嘿嘿，那我就不客气啦，谢谢四哥。”可真是太贴心了！有自行车真是方便不少，去哪都方便。来这边以后只在附近转悠过的穆熙看起来挺兴奋，又重复了一遍刚刚的话，“姑你带我，带我去！我们多买点，给爹喂得白白胖胖的！”这词用得，几个大人同时笑出了声，白白胖胖可还行。穆绵：“明天不去，后天早上去。”大骨头还剩得有呢，这天气早上晚上虽然有点冷，中午还是挺热的，买多了可能会放坏。穆熙：“也行，一定要等我喔，可不能自己早早起来跑掉。”看得出来，这小丫头就是纯纯想出去转悠。穆绵没再这边待太久，聂思慧拿药回来后，她就拿着她的本子笔回招待所了，帮她妈一起给穆卓弄点病号饭。弄到一半，看见小曹路过，穆绵又把之前买的糕点给人拿了两包，方便路上带着吃。小曹同志不要，但穆绵可是能跟大婶儿客套撕巴好几个回合的人。小曹同志这点段位还不够，穆绵三两句话的功夫，东西就送出去了。晚上的时间过得很快。第二天早上，天有点阴阴的。招待所一楼，穆绵跟聂思慧挨一起睡得呼呼的，没有要醒的意思。一个昨天起太早，一个前天晚上没睡好，这会儿可不就睡得很死么。昨天晚上小石同志守在医院那边，穆绵她们都回来了，西西跟柳双翠睡另一个屋，也还没醒。对于她们来说，这会儿时间还早。同一时间，对面二楼。闻谵已经锻炼完回来了，曹子乐跟石安智也住在二楼。这会儿曹子乐早就收拾好了包裹，来不及吃早饭，他随便垫巴了两口，喝了两口水就打算去火车站。时间其实是够的，主要是这天气，阴阴的还刮了不小的风，他怕一会儿半路赶上下雨，还是早点去好。曹子乐锁上门，拎着行李直直往闻谵的房间而去。曹子乐跟着闻谵挺久的了，他年纪小，一来部队就分给了闻谵，闻谵平时也把人当弟弟看，处得很随意。曹子乐着急出门，见门虚掩着，他敲了一下后，便推开门道：“闻哥，我就先回去了啊。”屋里，刚洗完澡出来，头发湿漉漉，光着膀子的闻谵手比脑子快。在曹子乐推开门还没出声的时候，他那手就已经捞过旁边的衣服飞快套上了。听到是小曹的声音，闻谵那把衣摆往下拉的手这才慢了下来。站在门口的曹子乐把这一系列动作看了个全。曹子乐：“？？？”他有点看不懂。闻谵很淡定，“我看这天是要下雨，早点去好，路上注意安全。”曹子乐就是过来跟人说一声，闻谵交代完，他应了两声后就走了。屋里，闻谵在检查门，他记得他关了的，为了避免昨天早上的事再发生。大老爷们在一起的时候，光着膀子穿个大裤衩无所谓，但让女同志撞见这样，就有点不太礼貌了。合页的地方有点松，门估计是被风吹开的，闻谵这边还在想着一会儿去找个锤子来修一修。另一边，快步朝外走去的小曹同志还没想明白他家闻团长刚刚啥意思。怎么奇奇怪怪的呢，咋突然就讲究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