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宗好端端搁在案桌上。
提花回文毯子上跪着一个人。
李贤目光落到陈平脸上,冰冷的,让陈平屏住呼吸,他虽然说清楚了来龙去脉,但还是心虚,于是又赶紧把头埋了回去。
阿枝关窗的时候,没有全部合拢。外面冬风一吹,灌了不少风。
陈平自己搞出来的事情,不至于难以收场,但如果没人保他,只能成死局。
她走过去,“你吓着原君了。”
陈平心里从未这般感激。他出使齐国时,花在笼络齐国贵族身上的钱财之用数不胜数。而后他又让他们把钱财‘贿赂’了回来。
钱财之事,也可谓国之大计。他这样兵行险着,靠的只有上司对他这个人的信任。因由皇室与朝臣需要一段时间的静默期,他没有来得及和嬴荷华讲明。一旦出了问题,他极有可能成为那个背锅的人,最终百口莫辩,只有死路一条。
陈平几乎感叹。嬴荷华足够了解他。从她唤他表字,他就知道她给了他绝对的信任。
她还知他一向谨慎,做事情那是绝对大胆,可对于小命这回事,他胆子又实在小。
许栀看他一直抖个不停,她便准备去扶陈平。
李贤拉住她伸出的手。“别动。”“虽是做样子给别人看也要做全。”
这话,许栀倒是真的不明所以。
不过陈平和李贤两个心里明镜一样。
许栀看着斜着缝的窗户。
她忽又明白了,“田儋?”
李贤问,“公主难道没发现公子儋一直在盯着你看?”
许栀根本没反应过来:“盯着我看都还好,他那般张狂,若非有秦官在侧,怕是早就动手了。”
时过境迁,她还是天真。
李贤笑笑,“公主以为公子儋没认出你是女子?”
“不可能吧,我都弄成这样了。”许栀抬起手背要去擦。
他垂首,从容的用指腹蹭掉了点儿她脸上的黑灰,“田儋浪荡风流,公主以为在他眼中,我为何拦住他?”他说话的时候,手已绕到她的耳后,轻轻拉下她发带,头发如瀑垂到脑后。
“你之意?”
“要看公主的演技是否很好了。”他在她耳畔说。
青灯摇曳之下,许栀没说话。
李贤刚搂上她的后颈。
千钧之际,叮的一声!突然被一个断断续续的声音打断。
“……那个,我,臣,下官这就离开。”
陈平刚抬起来的头,又立刻把埋了下去。
陈平跑得是真快。
他到底是喜欢破坏气氛的第一人,在李贤这儿,他更是专业极了。
是夜寒凉,因为陈平知道,对开的窗户之外,覆雪而立之人,不是田儋那个蠢货,而是登台的张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