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送堂弟进去之后,李栖看到图书馆下面的宣传栏。这期主题人物是徐裴,上面用很长很长的一段话简述了徐裴的学历、获奖、专利和著作。为什么徐裴的人生看上去总是那么轻松而耀眼呢。李栖用手指敲了敲玻璃面,有点嫉妒,有点羡慕。--------------------李栖:我好酸啊,吃柠檬吃柠檬“你对我的照片有什么指教吗?”身后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李栖回头看,徐裴从不远处走过来,身后跟着一个扎丸子头的女生。他走到李栖身边,随便看了眼宣传栏上的照片,道:“拍的怎么样?”“差强人意。”照片里的徐裴比现在年轻点,西装革履,惯有的懒散温和都不见,有种冷冰冰的,让李栖觉得不安的气质。徐裴看了看照片,又看向李栖。李栖退了一步跟他拉开距离,“你的事情这么快就办完了?”徐裴微哂,他回学校本来是想找人开个会,结果实验室人都不在,留一个研一的女生看仪器。看来不管是多大的领导,都挡不住人摸鱼的心。李栖乐了,“今天本来就是周末。”旁边的女生使劲点头,徐裴看了她一眼,女生不说话了,缩在一边装不存在。徐裴给她的几张申请单上签了字,让她准备好材料明天之前发过来,女生点头,收好东西之后跟徐裴打了个招呼离开了。徐裴合上笔,问李栖,“你的事情也办完了?”堂弟忙着复习,李栖不好意思打扰人家,这会儿确实没什么事儿。“你不会还想让我把你送回去吧。”李栖问道。徐裴看着他,眼睛漫上笑意,“别那么警惕,我又不会吃了你。”李栖不说话。图书馆下面有几个发宣传册的学生,在一边观察了很久,找到机会走上来,递给两人一份宣传册。“今天下午是我们美术学院毕业生艺术展的最后一天,徐教授,你和你朋友有空可以去看看。”徐裴接过宣传册,问李栖:“去不去?”在学生期待的目光中,李栖很难摇头说不去。东大的艺术馆离图书馆不远,修建的很漂亮,展厅有三层,楼上是服装与服饰设计,李栖和徐裴没上去,在一楼随便逛了逛。一楼门口有个互动项目,假如回到十年前,你最想做什么。旁边有纸笔,有人拿起笔,思考很久。十年前,对平均年轻不超过22岁的大学生们不算有吸引力,至少大多数人不想高考重来一遍。李栖看到有人直接写,“我不想回到十年前。”徐裴站在李栖身边,问他,“你有想法?”
十年前李栖16岁,还在念高中,那一年发生的最大的一件事,是李栖对高三年级的学长一见钟情。那时候开学典礼,作为年级第一,李栖要准备上台领奖和发言。上万人的大会上台发言,李栖紧张地一直出汗。后台同样在准备的还有一个高三年级的学长,他没有一点紧张的意思,坐在窗户边看书。阳光洒在他身上,他的眼睫毛长而浓密。李栖还记得他看的是毛姆的《刀锋》,他一直珍藏这本书,希望能获得跟学长一样的安定从容。“他从容是因为他经历过了高一和高二的发言,你到了高三年级,你也可以很从容。”李栖不喜欢徐裴那么说,“在别人追忆往昔的时候泼冷水是很不道德的。”徐裴只是笑,问道:“你们后来谈恋爱了吗?”“没有,学长不喜欢男生。”李栖道。“越年轻越好骗,这话真不错。”徐裴饶有兴致地看着李栖,“让我猜一猜,你和成川在一起,不会也是因为这种惊鸿一瞥吧。”“我没有那么肤浅。”李栖有点生气,撇下徐裴自己去逛。艺术馆人不少,除了学生还有很多校外人士来参观,打卡拍照的人很多。李栖到处看了看,每一样作品都很有趣,他看到一个两米高的海绵宝宝,作品名字叫《派大星我们一起去抓水母》。在稍微靠里面一些的展位,有一个作品是用黏土复原出了从前的村庄,大片大片的麦田,穿插着小路,小路多半是泥路,一下雨就有很多大大小小的水坑。路是笔直的,地是平坦的,村口的路边有一户人家,紧挨着田地,前面种着高大的杨树,树荫遮盖一整条路。李栖在这里停住脚,看了很久。徐裴走到他身边,看了眼作品名,纸卡上写着《朝花夕拾》。“我小时候家里就是这样的。”李栖道。那时候的村庄还有很多人,年轻人也都在,夏天的时候放暑假,跟着大一点的孩子到处跑,一天能跑四五个庄子。老人们在傍晚时分坐在路边乘凉,闲话家长里短。路两边种着两排杨树,卖西瓜的就地支个摊。这种景象,李栖已经很多年没见过了,“后来我们搬家,去了县城里,每年暑假我爸妈都给我报满补习班。今年过年的时候回老家祭祖,家里年轻人基本都外出打工或者干脆在外地定居,一条街上都是颤颤巍巍的老人,庄子变得很安静。”徐裴注视着李栖的侧脸,李栖的家乡,那是和东城截然不同的地方。李栖对于世界的某种困惑就源与此,他有时候表现得与繁华都市有些格格不入,因为他心里有一个小村庄。作品边站着作品的主人,是一个长发女生,她听到了李栖的话,很开心地表示这是她创作的灵感来源。她送给李栖一套黏土捏的小人,包装盒上写“人不应该忘记自己的来处,那是心灵安定的地方”。女生同样准备了一份给徐裴,但是徐裴拒绝了。李栖看他,“为什么不要?”徐裴插着兜,神情有一种渺远的冷漠,“那不是我的来处。”徐裴的童年记忆,已经很不完整,只记得在徐家和裴家之间来回移动。徐家住胡同,裴家住东大家属院,随着徐裴外公和爷爷的相继去世,这两个地方很快都面目全非了。徐裴找不到来处,他以为这种缺失是因为母亲裴小姐的早亡,因此他沿着母亲的路线出国,去看母亲看过的风景,其实那无异于刻舟求剑。李栖觉得徐裴某一瞬间心情有很大的波动,有些东西剥掉了外壳,露出真实的一角。但他很快收敛了情绪,走到一幅风格模仿毕加索格尔尼卡的画前观看起来。李栖未能抓住那一瞬的变化,这让他对徐裴产生了好奇。从艺术馆出来后,两人在报刊亭旁边的椅子上坐着休息,身后是一排银杏树。李栖去报刊亭买了两瓶水,回来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