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光相撞,视线交错在一起,陆霄的眼睛悬停在头顶,低着头,鼻尖近得几乎要碰到。
一时没人出声,氛围像发梢上的水珠凝结起来往下滴落。
夏棠动了动手腕,心里想从前他们打架的时候绝对没有这个氛围。椡槤載首蕟網詀閲讀8迷潞:&8471;o&9329;&9427;&120156;&119992;o&120158;
她当时都是非常认真地像把陆霄踹水里的。
视野里出现一抹红色,刚刚离开的佣人提着一只塑料水桶回到泳池边,正远远站在边上,有些惊讶地看着他们俩。
大概是没想到两个高中生还会幼稚地拿水管打架。
夏棠连忙用力踹一脚陆霄的膝盖,从他身前挣脱开,转身扶上泳池的金属梯,噔噔噔爬上岸边。
贴在身上的湿衣服被风一吹,她鼻子痒痒地打了个喷嚏,穿上搁在泳池边的拖鞋,跟赶来的佣人匆忙打声招呼:“杨婶,我先回去换身衣服。”
说完一溜烟地跑回宅子,比兔子蹿得还要快。
留下在宅子里待了有些年头的女佣人拎着红色塑料水桶愣神。
夏棠从花丛里的小路回到侧廊去换衣服,发梢衣角都在哒哒地滴水,在石子路上留下一串湿乎乎的脚印。
她先坐在木廊的台阶上,脱下衬衫外套拧干上面的水,然后才起身从小厨房回到房间,脱掉湿衣服,换了件t恤衫。
她坐在镜子前拿干毛巾用力擦着头发,把半湿不干的头发擦得毛毛糙糙,像渔网里捞上来的海藻,用梳子随便梳了梳,然后把湿衣服全部丢进洗衣篮里。
走出房门后,她看到泳池里已经在慢慢地蓄水,没再有派得上她用场的地方。厨房一派忙忙碌碌,正在准备午餐,妈妈叫她回房间去写作业,别在这里待着给人添乱。
说得好像她还是个会到处给人添乱的小屁孩。
夏棠撇撇嘴,放弃反驳老妈的打算,转身正要回房间,却在走廊里被管家叫住,让她去帮个忙,把一对花瓶从起居室搬去杂物间,然后再换上一对新的。
从春换到夏。
这套花瓶四季都有一对,只有冬天的缺了一只,于是每年过冬摆在那地方的都变成了一对寒梅木雕,每次夏棠从起居室路过都要小小地心虚一下。
缺的那只花瓶就是她碰碎的。
都已经是十多年前的事,正好是她和陆霄关系最差的时候,起居室里没有别的人在,花瓶在地毯上碎得很彻底,夏棠慌张得不得了,第一个生出的念头是赶快逃跑。
结果刚走到门口就撞见了陆霄。
心脏一下提到嗓子眼,那一瞬间她自己都觉得这下肯定死定了。
这个人绝对会去找大人告状。
陆霄站在门口,和她对视过一眼,没等他反应过来,夏棠就已经用肩膀把他撞开,从起居室里匆匆逃出去。
然后藏在花园的角落里躲了一下午,心里想过无数种坏念头,甚至都在考虑干脆在大人们责怪之前抢先跳进泳池里,把自己呛死,这样就能成功地把他们的愤怒变成愧疚。
但是那时候是冬天,泳池里还没有蓄水。
天黑之后她才冻得手脚冰凉地被爸爸从树丛底下揪出来,带回房子去吃晚饭。饭桌上妈妈一直在教训她不能自己一声不吭地消失一下午,但没人提起花瓶的事。
她食不下咽地吃完晚餐,又偷偷跑去起居室里看了一眼。地毯上的碎片不见了,完好的那只花瓶也不见了,矮架上空荡荡的,像一开始就什么都没摆过。
路过的佣人告诉她说,老夫人最喜欢这对花瓶,可惜今天下午被小少爷打碎了。
夏棠站在那里,眨了好几下眼睛,喉咙里像被塞进一颗薄荷糖,又凉又腻,很不能理解为什么那家伙会替她顶罪。
晚上她等在楼梯底下,用鞋尖在地毯上画了好多个正字,终于等到上完家教课下来的陆霄。
他穿着深灰色的毛衣背心,乌黑的头发梳得很整齐,站在楼梯上,还是很倨傲、很目中无人地朝她哼了一声,语气高高在上地问她:“你在这里干什么?”
夏棠本来想过来道谢,见到他这副模样,最后只朝他扮了个鬼脸就转身跑掉。
现在,缺了一只的花瓶仍然放在杂物间的角落里积灰,夏棠弯腰把东西放下,忽然听见管家在身边说:“到了明年这时候,你们两个恐怕也都该准备着去上大学,不住在这里了。”
她愣一下,回头看见聂叔正摘下脸上的眼镜,用手帕擦拭着镜片,平日里不苟言笑的脸,这时仍是一板正经,像只是不经意地提起了这一句。
却也好像带着些许惆怅。
叫人提前尝到淡淡的离愁别绪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