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蒋先生深不可测,说实话,我现在都还摸不清他的动向。选你是好棋,可是只要你做文宣就可以了,为什么直接把你推到第三位去?外人自然会猜,古家的关系,盛家的关系?当然,你的论文也会翻出来,到时你的研究方向,也会成为大家关注的焦点,越想越觉得这事透着古怪。”古老轻轻的用手指敲着桌面,一向平静儒雅的面上,竟然透出了一丝焦虑。
“应该是矛盾吧!党内其实大佬林立,他太子爷的地位不过是军方保着,可是军方也能直接把他一脚踢开。再就是,台籍与外省籍之间的族群对立越来越严重。我今天看了一些资料,眷村的孩子与本省子弟之间对立情绪巨大。这些孩子们长大了,不管成不成为精英,后果都很严重?再就是与对岸的关系。打回去已经不可能了,以后怎么办?大家都不敢问,不敢说。”
“是啊,用你与启允的婚事来拉动两派和解?不太可能,本我们这些人往上几辈全是迁来的,所谓的真正的本省籍只怕就是那些原住民了。可原住民才懒得参和政治呢!所以这就是中国人的惯性,窝里斗!”古老摇摇头,轻叹了一声。
所谓有本省籍,其实就是明清两代迁入台湾的闽南人、客家人。在国军没退守之前,这两派人马也天天打架,好了,等国军了来了,这些人全成了本省人,转而对付外省人。
其实也不怪他们,世代经营,中间又被清政府割让日本五十年,其实说他们不心向大陆是假的,国军迎回台湾之后,台湾人很是高兴了一阵。
只是慢慢的,当他们发现几百万人涌入台湾,原本属于自己的东西要分四分之三给别人时,思日的情绪就会漫延开来。
还有就是因为那时,日据之后出生的大批人,受的是日本教育,很多当时社会的精英份子,会说漂亮而流丽的日语,会写日本的俳句,可是他们大多数人是连中国字都不认识,更不要说会讲国语了。想继续留任,就得在短时间内学会。
但是想想看,人家学了四五十年,明明是受人尊敬的先生,结果一夜之间变成文盲了,让他们如何接受?而老蒋强行推行国语化,国文的教育,又使他们的下一代成了受歧视的对像。一系列的矛盾在有心人的误导之下,这就成了仇恨,比如‘228’惨案!现在就成了伤痕!
“凡事都于利益相关,最近我也查了一下资料,迁台这么多人,把本土的资源再分配,本省籍自然会认为外省人抢了他们的饭碗,反弹自然厉害。过几年,娶了本土太太的外省人生的孩子是本省人还是外省人?他们大多还是会跟从母亲的,摻沙子,掺到后来,是被别人掺了。”启允说道,楚蕾那次深谈之后,他实际上是不敢相信的,于是也调查了一下,结果触目惊心。
“所以你的指标意义是,你要代表本省籍,你是本省人的媳妇,你在表现出你嫁鸡随鸡。”古老看着楚蕾。
“那您告诉我,怎么代表?本省籍的立场又是什么?亲日反陆?再后来,直接独立?”楚蕾显得有点尖锐,让这些受日本教育有大叔大婶们接受外省人,很难;但让本来就没打算要在台湾长久留下去的外省人们安下心来,当台湾是家也很难。
“胡说八道,看过宪法是没有?第一条就是我们完整统一!”古老喝了一声。
楚蕾松了一口气,是啊,这就是古老,也许偶尔露出些许商人的狡猾,可是无论什么时候,他坚定不移的认定自己是中国人。
“行了,他们知道怎么做的,蕾蕾,跟我去房间,我有东西给你。”古太看看情绪不对,挡了一下,顺势拉走了楚蕾。
楚蕾忙站起了,现在其实说这些都太早,自己连脚跟都没站稳,谈什么站的立场?只能走一步看一步,看看日后能怎么着吧!小蒋总会把他的目的表达出来。而自己一定比他看得远,所以她比有小蒋有先机。
“给你的!”古太从床头柜的抽屉里拿了一个大丝绒盒子出来,是一套玉石的佩饰,看上去不像是老东西,应该是新做的,这算是给新媳妇的礼物?
“姨妈,我有很多了!”念苹打的,有根送的,还有古家给的聘礼,猛不丁的,楚蕾突然发现自己已经不折不扣的成了小富婆。
“这是林家送的,大舅,大舅妈都去世了,那头也不好跟你妈联系,托我转交。”
楚蕾怔了一下,板桥林家?念苹的亲姑母没留下孩子,而现在的那些全是日本姨太太生的,却突然转交东西给自己?再说,这送得有点突兀了,即使是他们与盛家没有关系,可是他们与古家却是正经的姑表亲,启允与自己结婚,送套首饰给自己也不算什么,但为什么扯上念苹?
“大舅妈是厉害的女人,那些孩子她实际上一个也不承认。有趣吧!她当年的陪嫁本就丰厚,后来跟着孔夫人做私邦生意,手上的私房是很多的。后来快死了,让你外公去见见她。在她看来,你外公虽然不是一母同胞,可是也是亲兄妹。她当时的想法就是宁可给你外公和你妈妈。所以也就是那次,我第一次见到了你妈妈。但你外公拒绝了,还把大舅母骂了一通,说她身后给她披麻戴孝的还是那些庶出的子女,小心遭报应。这份情,他们记着呢,原本我都忘记了,结果我大表弟送来这个,说是给你的。我才想起这些旧事。”
“姑太太挺可怜的!”
“是厉害,傻子!”古太戳了楚蕾一下,笑了笑,“盛家的女儿都厉害,当年的四小姐,七小姐,哪一个不是名震一方?身为五小姐的大舅妈怎么会差到哪去?”
“您是说?!”
“一个没孩子的女子,最怕的其实是晚景凄凉,那几个表弟妹们虽不真的指望什么,可是谁又愿意说自己是庶出,还不被大房承认?你外公的性子如何舅母是知道得很清楚的,他又不是没钱,再说自诩清高,怎么会拿她的?她是做给我那些弟妹们看的。再把手上的东西分给他们兄妹几个,坦然离世,他们多少还念着她的一点好,这些年对大舅妈的墓地,也真的做到了善始善终。”古太轻轻的叹息了一声,看看首饰有点轻蔑,“真感恩的话,就不该拿这个,把舅妈当年的老东西找出来几样,给盛家做个念向才对。”
“姨妈,你知道我又不喜欢这些的。”楚蕾知道还是别再说下去了,笑着打断。
“不想问问我为何说这些旧事?”
“嗯?”
“你公公是障了!回去想想,就知道了。”古太又戳了她一下,把盒子放到她手中,带她出来,让启允送她回去。
扎根
楚蕾拿着盒子细细的想着古太的话,意思她明白,在古太看来,盛五小姐利用大家的心理,完成了善终的目的,中国人最怕的就是不得善终,于是自己身体好时,刻意打压,让那几个小的知道自己的身份,临终了,也要表明,自己大把的钞票一毫都不给你们,我不指望你们来拜拜我。我有兄弟,有侄女。他们才是我的亲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