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示意我继续:“愿闻其详。”
我不由自主交叠起双手,摆在身前,抿了抿嘴,纠结了一会儿,还是对他道:“艾尔海森,你知道吗?观测者的命运就是使世界新生。”
新生这个词都用得不太对,但是出生又有点不合现在的情况。
“想要打破提瓦特的星空,需要很强大的力量。我已经找到了此世最为薄弱的一处,接下来要做的,就是是利用这道力量打破它。神明也许也勘测到了命运,默许了我的行为,这也就意味着未来总有一天,我们会和天理的维系者爆发一场绝无仅有的战争,以此来开拓新世界。”
他并没有表现出惊讶的神情,只是看着我,好像在问我到底想要表达什么,但我还没有组织好语言表达出我的意思,他便突然点了点头,说:“你认为我和你要做的事情无关?”
我被他的这个问题问得一楞,仔细想想,摇了摇头说:“这件事和所有人都有关……”
“但你不会让所有人参与进你的行动里,显然我也在那些人的范畴之内。”他站起来,往前走了一步,正好站到我跟前,“你想要我离开这个范围,和你站在一起,同时又拒绝我的靠近。我能问问是为什么吗?”
我没有说话。为什么?因为这条路注定通向毁灭,我并不是很想让他掺和进我的这条命运。但……我瞒着神、瞒着朋友、瞒着合作者,唯独不想瞒着他,不想他和其他人一样站在我的世界之外。
“你总是喜欢把自己陷入到纠结的漩涡之中,思考一些不必要的问题。很早以前我似乎提醒过你,思考是一件好事,但是过度思考并不会给你带来成倍的好处,反而会令你行动迟缓。”
“如果在这项选择上,你没办法做出决断,那不如看看我的选择。因为我的选择向来很明确。”他拽住我的手腕,把我的手从胸前拉下来,握在手心里,弯腰直视我的眼睛,“我可以毫不犹豫地告诉你,我会选择你。”
“即便你会失去现在这种令你满意的生活?”我轻声问道。
他吻住我,在这之前说话的语气几乎是我听过的最温柔的一次:“你也是我生活的一部分。你不该对此有所怀疑。”
他这说的好像我做了错事。可我大概是真的做了错事,一直以来努力撑着的心绪终于放松下来,我感觉自己能睡很久很久,而且是尤为安稳地睡着。
人真是一个神奇的物种。而爱绝对是这个物种当中最为奇妙而不可勘破的存在。神明选择和我站在同一条战线时,我觉得理所当然,还冷静地算计着他们。而艾尔海森选择和我站在一起时,我却觉得好像已经等了很久很久,因为太久了,以至于我看到他走过来的时候,还非常委屈。
我想,艾尔海森也不能说我怀疑他,我可没有怀疑他。因为你看,过了这么久我还是很恃宠而骄,只要他靠近过来,我就能上天下海地撒欢。因为我知道,地上总有一个人拽着那根风筝线,任我五湖四海乱飞,最终还是能准确地回到避风港。
他松开我,我迟疑了一下,直白地对他道:“我会死。”
他没什么表情:“你不就是想让我陪你吗?”
我没说话,我确实想让他陪我,但是我不想让他陪我一起死。决定其他人生与死的权利从来不在我手上,但在开拓新世界的这条路上,我已经做过了很多次这种错事,决定了很多人的死亡,所以至少在他身上,我不想做决定。
我正要张嘴表达自己的想法,艾尔海森却说:“我知道这种可能性。”
我反问道:“你确定?”
他皱了下眉:“你在怀疑我?”
“我只是想让你再思考一下,不要太冲动。”
他有点不开心的样子,眸色沉了沉,说:“那么我问你,你会因为我的加入而停下这个计划,不去自寻死路吗?”
我当然摇头,不如说整个计划本身就建立在我一个人的基础上。其他所有人的加入都只不过是达成那个目的的手段。
艾尔海森又说:“所以不管怎么样,你都会死。但对我而言,不选择你,那么今天就是我们最后一面,我会对你的计划一无所知,最终可能只是从别人口中听闻你的死讯;但选择你,至少我们还能拥有最后一段回忆,我能明白你去做了什么事,结局怎样。两相比较,谁都知道该怎么选。”
我看着他,又摇摇头,说:“那你也会死。”
“我不选择你,我就不会死吗?”
我一下哑口无言。我不清楚,从人的命运上来说,人都是会死的,这是注定的事实。而我所做的一切,最多是加快这个进程。但我不清楚当终焉之刻降临时,世界树燃烧之后,其他人会不会也因此受到波及——我认为是会的。但小概率不会。
“所以,”艾尔海森捏了捏我的后脖子,问我道,“想明白了吗?”
我缩着脖子点了点头,想,算了,计划赶不上变化,也许之后会有什么线索。如果有机会保下他,那最好还是让他活着。
艾尔海森看了我一会儿,我不知道他在看什么,可能是在揣测我的想法。但他又什么都没说,只是松开我,拎起地上的酒坛子,掂量了两下,问我还要不要喝。
我摇了摇头,他又问:“现在家里能留人了吗?”
我看着他,思考了一下我们现在的关系,可能是算是复合了吧。于是点了点头。
艾尔海森把酒坛递给海参,走过来拉住我,往我家的方向走。
通往我家的路上,有青石板铺过,方便行走。鞋子的跟落在青石板平面上,会发出一些并不沉闷也并不过于清脆的声音,我们的两道脚步声重合着走,再加上海参奇特的脚步声,听起来有一种别样的韵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