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韩非入秦
天边云卷云舒,白日灼空。
许栀刚知道他的兄长叫李由。她几乎快要笃定,这个少年便是与李斯共赴刑场的中子,“复出上蔡东门逐狡兔”的对话者。李斯之子除了李由,其他的都没有详细记载。所以他可能不是什么重要的人物。
许栀便大胆地要挟了李贤不准跟人说她偷跑出来,然后她干脆喊他和她一起趴在秦宫的城墙,屏息观看着城下的声势浩大。
“我们为何要看这个?”李贤话未说完,许栀赶紧捂了他的嘴。“嘘。”
他想起李斯经常教育他:懂得借力才能成为主导者。
许栀想,若想知道韩非的真相,李贤可能是一个突破口。她和他套近乎,由于看起来他和扶苏差不多大,于是她软言软语地喊了他。“李贤哥哥,以后我想经常来客卿府中找你好不好?”
少年看着眼前的女孩点了头。
许栀未觉他眼眸深邃如海,只听他轻答了个嗯。
庄严肃穆的虎纹旗帜翻涌如一片浩瀚的黑海。
这是许栀第一次看见如此之多活着的“兵马俑”们。自宫门两边开出之士,身穿长襦,腰束革带,下着短裤,腿扎行縢,足登浅履,头顶右侧绾圆形发髻,手持弓弩、戈,整齐地分列两行。
他的师弟李斯正好与他相反,辩论时滔滔不绝,口才极佳,他是一个实践者。早在他们同在荀子门下读书时,韩非就明白这一点。
“若不是…师弟,非焉有今日?”
“客卿为寡人推荐的人,果然不凡。”
大门缓缓而开,一个斐然庄重的身影走入这场为他一人而备的仪式。
“李客卿…多年不见…原……原来,韩国和…秦国离得……这…这样近啊。”
“看来李斯应该是厌恶韩非。”
韩非甚至能想到,李斯会如当年他离开时那样,他会笑着冲他说:“看吧,师兄。我说过,不久后的天下,毫厘之间出于我手。”
他想着,笔挺地站在了李斯的面前,丝毫不像个人质。
走到灭亡,引到绝望,同门残杀历来有之。
他向他这样介绍自己。
只有李斯能懂得他所写的全部阴暗,并且他能真正执行下去。
咸阳地处关中,西风比不得齐国稷下学宫的温暖海风,逼近冬日,更是刀刮一样凛冽。
恣意张扬,恃才傲物之辈。可惜生在如此羸弱的韩国。这是李斯对他暗暗的评价。
庞涓孙膑,苏秦张仪,皆是一个老师座下,最后两相厮杀,必有一方身死祭奠。
可惜李斯绝非池鱼,他看不上弱小的韩国。李斯将利害关系演练到极致,所以一旦学成,他便跑去了强大的秦国,找到这个时代真正的君主,然后俯首为臣,完成自己的理想。
嬴政承认当他发现韩非是一个结巴时,他是失望的。他读到《五蠹》这样的文章,心中那一团火找到了另一个火。
韩非或许就是将驾驭天下的王霸之术追得太深太深,他的内心又极度纠结,有能力的实践者是敌人,完成理想必然摧毁家国。
不久前,嬴政兵临韩国城下,久而不攻,他只要一个人。
嬴政见他二人神色,心中了然。他早听闻他们不和,没想到当着他的面,便这样捧杀起对方来了。不过嬴政诧异的是,李斯这等伶牙俐齿之人,今日居然忍了,没有引经据典的骂人,仍由他的师兄结结巴巴地诋毁他。
他们的默契与矛盾早在那时就奠定了。
他吞声难言,所以才会是一个理论的集大成者,而非操作者。
“非先生。”嬴政亲自从高台下来,李斯躬身,后退一步,退到嬴政的身后。
那时李斯是初入学宫的无名之辈。而他是韩国的公子,炙手可热的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