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书中找队友,这倒是有趣,不过不管带了谁出来,那人的家人朋友只怕要伤心难过再见不到面。」
「所以是有规矩的,必须等那人阳寿尽了,又点头答应,这才能带着魂魄一起走出那本书。」李益说完一笑,「以前在佛寺听到的,虽然不算有趣,不过还挺新鲜,今日想到便跟你说了——你信不信有神仙?」
「信。」
李益转过头看她,「真信?」
「万事万物皆有可能。」霍小玉点头,眼神一片清朗,「我信。」
二月底,洛县的积雪渐融,冻了一个冬天的草木逐渐出现绿芽,李家里,白色梨花倒是抢了先,没几日,粉红色的桃花开了,院子里逐渐染上春意。
这段时间李家唯一的大事就是李老太太身体不好,卢氏孝顺,上玉佛山替婆婆祈福——这是对外的说法。
正确的说法是,卢氏那一跪求,彻底让李老太太怒了,就连卢大老爷来时,老太太都亲自问他,长孙刚刚考上功名,媳妇就想害他被吏部记上不孝,这该怎么办才好?
卢大老爷也是傻眼,李家正要走上坡,正是可以享福的时候,怎么在这时候搞这出?
李老太太的意思是,让卢大老爷自己把妹妹接回家,每三个月准她回李家十天,会会亲友,保住面子,其余时间她不准踏入李家门,若是还有什么风声传入,那就别怪李家写休书。
卢大老爷虽然觉得妹妹可怜,但想想,如果自己长子刚刚派了官,填房章氏就想对外宣称儿子不孝,他肯定什么都不用说,直接卖了。
卢氏自然不肯接受这安排,但也没办法,婆子力气大,一下把她扛上车子,就这样跟着卢大老爷回到卢家。
三月底时,高仪府所在的宁州高知州亲自写信来,邀请李益上门赏桃花,眼见是将来的长官,李益立刻让人快马回报,自己则收拾收拾,这便出发。
高知州也是白身世家,因此对他很有好感,两人谈诗论文倒是颇愉快,在知州府上住了几日,离开之前,又去了高仪府,拜访了一下戴正辅。
戴正辅在京中官位已经有了安排,九月底就会前往京城,原本也有点担心政务交接,此刻见李益来,十分高兴,花了几日把上下事物都说清楚,该见的人也都叫到府中来,等他回到洛县,已经是五月中的事情。
时序已经是晚春早夏,院子里开满繁花,李老太太气色极好,李老爷的气色也很好,细细询问李益这趟见了谁,有没有什么收获等等,他一一回答。
等说得差不多,突然从内廊传来一个很熟悉的声音,「表哥。」
随着声音从内廊珠帘后头出来的,赫然是崔雅儿。
一身银红色的春服,十分喜气,重要的是她梳着妇人发式,头上几枚钗子也都是金色,俨然是新婚妇,一路喜洋洋的走出来,后头则跟着崔大太太,脸色颇喜,但也颇尴尬。
这姑姑替他在京城挡了卢氏的冲喜婚,他很感谢,但是后来以丈母娘自居,跑去古寺巷闹事,他就不太高兴了,最后甚至花钱把霍小玉告官,让她在堂上被打了二三十个耳光,他更是难以接受。
李益可不是那种「毕竟是亲戚」,「得饶人处且饶人」的性子,敢怂恿堂官打人,就得有让他打冋去的准备——他让秀子书院退了崔允明的申请。
秀子书院是大黎朝最好的书院,老师都是当代大儒,甚至连昔日状元,昔日太傅都有,每年的拔萃科生倒有五分之一出自这里,故许多人家抢破头也想把儿子送进来,崔家花了不少银子,又托了许多人情,这才让秀子书院同意把崔允明排入顺序,能不能入学还得看他基础,总之先排上再说。
但崔允明根本不是读书的料,不止一次跟李益说过,他不爱念书,想学做生意,对玉器尤其有兴趣,可父母一心希望他能光耀门楣。
「表弟你考上后,我爹娘更失心疯,觉得我再加把劲就行,可我真不爱念书,我一看贺贤之的策论就头痛,一看墨华的国论更觉得身体不舒服……也不怕你笑话,我最近半年都力不从心,再这样下去我怕真要不行,大房才我一个儿子,我现在也才两个女儿,万一真的……真的那样,我们这房就绝后了,你给我想想办法,我想去跟四叔学做玉器生意,四叔说我对玉器鉴定有点天分,若真的想学,可以介绍我去老师傅那里学几年。」
李益住昭然寺时,崔允明每隔几日去给他送吃的,见他为此苦恼,本来就要帮他想办法,加上那日霍小玉被打得双颊见血,鼻血不断,干脆一并处理了,只一件事情,不准崔允明跟任何人提这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