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爷病重之际,想起大师的话,特别把乔利农跟乔翠喜叫到床前,五个庶女都已经出嫁,就这么一个儿子,家产跟私房自然都给了他,只除了梅州那块地跟最小的那块盐田,给了这孙女。
又指派了一个可靠的帐房,以后这块地卖出农作的钱银,就由这帐房去收,换成银票,看她要自己收着还是让大掌柜记帐后放入库房都行。
那年乔翠喜十一岁。
老太爷病逝,乔家虽然伤心许久,但日子还是要过下去,一年丧期过后,乔老太太首先穿起浅色衣服,戴起首饰,孙子都还小,总不能老是这样死气沉沉下去。
段氏跟几房姨娘见状,也稍稍敢打扮一些。
日子,慢慢回到正轨。
乔翠喜十四岁时,家里迎来三件大事。
第一件,媒婆上门暗示黄家有意结亲家,询问他们怎么想,乔老太太一听,大腿都要高兴得拍疼了,翠喜跟她娘一样,果然旺家,乔家有得是钱,往后靠黄家这门路,几个孙子捐个官还不容易,到时候说不定还能给她请封,变成官家老夫人呢——大黎朝规,芝麻般的官,母亲跟妻子也是“夫人”,再有钱的商人,母亲跟妻子也只能称“太太”,她当了这么久的太太,真想当当夫人。
黄家有意,乔老太太自然马上回覆,两家很快就走动起来。
第二件大事,乔老太太的姨甥孙女蔡月儿认亲了。
乔翠喜听祖母说过,有个妹妹嫁到秦州姚家,才刚刚生完女儿,妹夫就染上赌,女人遇到这种丈夫,又有什么办法,只能认,只能忍,身为姊姊,唯一能做的就是偷偷送钱给妹妹,让妹妹跟孩子不至于饿死,到后来有次派去送钱的人原封不动拿回来,这才知道,赌场追债,姚家连夜逃走,去了哪里也不知道。
祖母有时会很伤感,想起祖父,想起过世的两个儿子,还有这个下落不明的妹妹。
蔡月儿来了,挺好的,总觉得祖母放下了一件心事。
只是蔡月儿在乡下待久了,不识字不说,还不懂得礼仪,见乔家连大丫头都十分精致,因此颇自卑,平常都待在乔老太太的院子,不怎么出来。
这约莫是七八月的事情,到年底之前,发生最后一件大事——乔家的姑奶奶乔秀云带着女儿牛宜馨回来了,原因也很简单,丈夫不在了,她被庶子姨娘扫地出门。
乔老太太年轻时吃过姨娘亏,真心不想管这庶女,但为了面子问题,还是得让人去问一问,否则话传开来,乔家面子上不好看。
牛家大奶奶亲自上门解释,道:“二叔虽然过世,但他那份家产却还在的,不过我们牛家的家产只传儿子,二叔无嫡子,自然是等家族排行第三的庶子十四岁后,开祠堂,由宗亲见证,把二叔那份钱产给分下去。”
接着又说,前些日子,牛家为牛三爷开了祠堂,把保管了六年多的钱银跟地契都给了他,却没想当晚牛二奶奶就要牛三爷把东西都吐出来,说她是嫡母,牛三爷不交就是不孝。
牛三爷无奈,只好去告诉牛老太太,牛老太太一听火大了,当晚就要牛大老爷替弟弟写休书。
乔老太太跟乔利农一听简直傻眼,这是有多贪,多笨?
终归是一家人,也不可能让其流落在外,段氏很快安排了院落,嬷嬷跟丫头她们自己有带,倒不用特别给,分配八个粗使丫头就可以,乔秀云月银六两,牛宜馨月银二两,嬷嬷跟丫头都是一两,两人过得也是大小姐生活,只是有一点,牛宜馨年纪大了。
她比乔翠喜还大上一岁,今年十七,却还没议亲。
牛宜馨虽然姓牛,但牛家肯定不会给她出嫁妆,至于乔家,更不可能,她的嫁妆只能由乔秀云给,可乔秀云是庶女,嫁妆本就不多,丈夫又过世得早,为了生活也去了不少打点,能拿出多少给女儿?
偏偏一般门户,牛宜馨看不上,高门大户,又看不上她,于是蹉跎来去,转眼十七。
乔翠蕊那句“谁娶到表姊,将来肯定有福气”,虽是无心,但的确也够尴尬了,加之甘姨娘今日要带黄顺行来吃春宴,对比更明显。
乔翠喜只能装作没听到。
很快的,甘姨娘跟黄顺行在段氏的带领下进了桃林,到了主桌自然各自见礼,乔老太太见人到齐了,手一挥,丫头们开始上菜,琴娘也弹起曲子。
春风拂面,琴音动人,加上花草树木都吐出嫩芽,园中欣欣向荣之色十分好兆头,主桌几个大人谈起婚事,都是一脸高兴,春宴十足的宾主尽欢。
十二道菜过后,撤下宴席,丫头上了水果点心,乔家几个男孩早耐不住,纷纷跑了,黄顺行也借口喝了酒,想去走走,散散酒气,从主桌告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