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怎么来了?”
看着月相,今日大约是月初三,萧行绛每月会来三次,朔日、望日、晦日,仙尊不能时时待在封印大阵中,这晏破舟明白。
萧行绛给他束发,温声说:“白天不是已经来过了么,还问。”
不知是不是长夜静谧,晏破舟笑的也极轻,说:“我以为你晚上便不来了。”
萧行绛为他束好了发,在身后说:“来,怎么不来,晚上来更好。”
“什么更好?”晏破舟每每到了晚上,便像换了个人似的,泛着红光的眸子里散出深渊巨龙的狡黠。
“什么都好,”萧行绛微微探首,贴着他的侧颊,说:“做什么都好。”
“不要脸。”晏破舟笑骂一句,甫一偏头,便被萧行绛吻住了。
此时平静无波的湖面划过一阵凉风,水波荡漾,星子深深,晏破舟闭着眼,顺从地仰起头,与萧行绛缱绻。
细碎的喘息间他想睁眼,可萧行绛一抬手解开方才束好的发,用那发带把他的眼睛蒙住了。
晏破舟一怔。
萧行绛不动声色地把脖颈上浮现的龙鳞压下去,他的龙鳞白日里被烧焦了,情动时浮现,会被晏破舟发现。
“舟舟,”他按住晏破舟的腕子,阻止他拽掉发带,问他:“如果有一日,我不来了,你便一直在这里,好不好?”
混沌境是无限的,晏破舟在这里住千万年也不是问题,天道寻人只会越来越急,只要晏破舟踏出混沌境一步,天道立即会找到他,九天雷劫顷刻劈下,不过须臾,晏破舟便会灰飞烟灭。
晏破舟是魔,没有神识,更遑论用神识留的一线生机。
萧行绛知道,终有一天,自己的所有神识都会用在填补这一块混沌境上,他不想把晏破舟困在这里,可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长夜
“什么意思?”晏破舟察觉到什么,翻身跪坐起身子,蒙着发带的眼望着他,半晌,有些怒地问他:
“你喜欢别的龙?”
蛟龙何等聪慧,他了解萧行绛,怎么会猜不到,但他不想说,胡言乱语一般问:
“什么货色比我还好看?告诉我,我杀了他。”
萧行绛笑起来,探手将他拥入怀中,又问一遍:“好不好?”
晏破舟在他怀里挣扎两下,渐渐不动了,许久,萧行绛察觉到怀中的人肩背微微发抖,泪水毫无征兆地浸湿了发带,又染湿了萧行绛的月白袍子。
晏破舟一把扯掉发带,攥在手里,那双眸子在月下如同被水清洗一般,两点赤红亮的惊心动魄,玄晖散在他瓷白的面庞上,轻轻落在他泛红的眼角。
“别哭,”萧行绛吻了吻他的眼角,说:“骗你的。”
晏破舟怎么会信,他从萧行绛难得的正经里明白过来,泪珠登时大颗大颗地滚落,他攥住萧行绛的衣料,急急问他:
“天道来找我了,是不是?”
萧行绛自知瞒不过他,蛟龙太聪明了,他沉默半晌,笑道:“舟舟好聪明。”
继而不等晏破舟说话,便将他按在怀中,说:
“别怕。”
晏破舟挣脱开他,站起身,撩开乌发,在脖颈后摸到一处凸起的骨,抬手一抽,生生从脊柱里抽出一把骨剑。
这是魔尊的龙脊剑,数千年前晏破舟就是靠着这一把剑一统魔界,苍白的骨泛着阴凉的光,剑锋在月下一挥,斩出一道狠戾的剑气,晏破舟在这时显现出魔尊的暴虐来,他瞧着混沌境前那片黑雾,沉郁地说:
“我杀了天道。”
“舟舟!”萧行绛恐他一时愤怒强行破阵,从身后抱住他,说:“没事。”
晏破舟挣扎的厉害,周身缭绕起浓黑的魔物,霎时间包裹了二人,混沌之境随之波动,湖水掀起波涛,隐隐泛着黑红的颜色,白日散开的黑云又凝为一片,阴沉沉地压上来,电闪雷鸣。
白玉塔外,寒凉的风自塔顶黑雾席卷而下,顷刻间在镇祟山的草滩上铺开,长风迅疾,守夜的小仙冷们不丁遭了这一下,登时神魂震颤,皆是发起抖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