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气大有交待后事的意味,蓝京急得用力握喻素绡的手,一迭声道:
“妈妈真的别想太多,家里的事顺其自然,您养好身体就行!”
喻素绡无力微笑摇头:
“傻儿子,病是养不好的,只能靠药物一天天拖下去,妈妈是理科生,思维比爸爸理性……小京,要是妈妈走了,这个家得维持下去,但你远在黄砬没法兼顾,按爸爸的脾气又不可能找老伴,怎么办?想个变通的法子,挑选位年龄跟爸爸相近的、家底子干净也独身的保姆,这样家里有人气,又减轻田甜压力,主要精力放到陪伴孩子那边,家也就运转起来了,小京一定要记住妈妈的话。”
蓝京泪流满面,紧紧握着妈妈枯瘦干瘪的手说不出话来,已经提前体验到生死离别的痛苦。
步履维艰地走出卧室,蓝维朴罕有地从书房出来轻声问:
“妈妈跟你说了什么?”
“……情绪比较悲观。”蓝京答非所问。
蓝维朴轻轻叹息:“妈妈的意志已经很坚强了,不容易呐……”
却也没再多问。
下午蓝京和田甜难得陪儿子逛省城商业中心,儿子玩城堡迷宫、沙滩足球、CS射击,流连乐返;田甜则兴致勃勃挑选各式时装、化妆品、鞋子,累了喝奶茶、眼花缭乱的小吃,晚上则是川味火锅。
蓝京感慨地说紫寺就缺这种大型休闲娱乐商业中心,一个节假日创造的GDP远超一条商业街,而且绿色、环保、秩序井然,投入的人力物力以及资金成本非常经济。
田甜嗔怪地说好不容易放假轻松一下,脑里能不能别想工作?
蓝京看着她,突然笑了起来。
“怎么了,我脸上长花了?”田甜下意识摸摸光滑依旧的脸颊道。
“记得中学你负责晚自习的时候,经常批评我‘语文自习不准做数学’,二十年了,我还是被你批评。”
蓝京笑道。
田甜也笑,道:“记得你当时争辩语文作业完成了,为什么不能做数学?可见我只晓得机械执行老师布置的任务,不懂得灵活变通,所以毕业后只能当老师;你呀,中学时代就有当官的潜质。”
“我语文州绩一直保持领先,所以希望腾出时间弥补数学的不足,但在班主任而言必须保持班级学习的一致性,这样利于集中辅导、答疑等等,从而带来整体与人体需求的矛盾,”蓝京道,“抓经济工作也是,工业、农业、牧业、服务业、社会综合缺一不可,分管领导跟课任老师一样都觉得自己负责的很重要,可财正总盘子是固定的,孰轻孰重,始终是摆在当正者面前的难题。”
“瞧你,说着说着又转到工作了。”田甜嘟着嘴道。
“好吧好吧,我闭嘴。”
蓝京乖乖给儿子夹了块排骨,田甜满意地笑了。
“哎,真真下半年上一年级了,”她道,“我还犹豫不决到底哪个方向——如果上我的外国语学校,意味着重综合素质轻学习成绩,将来肯定出国;如果上省附中一小或省实验小学,必须千军万马勇闯独木桥,参与高考一张试卷定终身,想想不寒而栗呢。”
“咱俩不是闯过来了吗,凭什么儿子反而不能?”
“正因为有过那段噩梦般的经历,才希望儿子过得快乐些,人生有很多条道路,不是吗?”
蓝京停箸沉思良久,道:
“这件事我要站在你的对立面了,确实,我所接触的老师、医生、学者等知识分子群体都倾向孩子出国,理由与你差不多,觉得自己太苦了,既然有条件为何不给孩子快乐的童年?但其实是个伪命题,因为只要学习都很辛苦,不存在真正意义快乐学习,比如提高作文州绩就必须大量阅读、学外语必须背单词,数理化不刷题怎么行?根本没有捷径可走。”
“我的意思是出国读本科、读研没那么高要求,说实话国内很多课程和教材内容将来都没用的。”
田甜道。
“有段时间——我在卫生院期间也曾觉得所学的知识都没用,但越往后越体会书到用时方恨少,”蓝京道,“工业领域需要物理、化学基础;农业领域需要懂生物;经济、城建、教育、卫生等等,需要各学科综合知识甚至哲学,你相信吗?当然很多必须不断跟进学习,象还没列入教材的基因技术、黑障原理、互联网前沿科技,作为一个城市的市长如果一无所知,怎么可能抢先一步去探索、去引进、去发展?”
蓝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