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随云紧抿着唇。
被这张纸彻底打乱的计划让他开始怀疑,自己选择华山到底是不是一个错误,但现在高亚男和枯梅大师有问,他又不得不沉静下心神来作答,“劳驾姑娘告知,在下的脸上是何物?”
“一张带着福字的红纸。”
原随云闻言一愣。
这听上去实在像是一出恶作剧。
若是真有人成心要冲着让他丢脸,这张纸上就不应该只是个福字,甚至完全可以是个丑字,保管他们无争山庄脸上无光。
而他甚至不知道是何人做下的手脚。
“可否劳烦枯梅掌门替在下在华山留一间厢房暂歇,在下先想个法子将这张纸揭下来。”他语气温和,带着一种世家子弟养出来的气度。
但这个大打折扣的造型,像是高亚男这种别人瞪她一眼她非三倍还回去的性子,反正是不太吃这一套的,甚至觉得这位原公子仿佛是来华山成心增添一份笑料的。
“替他安排。”枯梅大师刚说完便朝着戚寻和华真真所在的方向走来。
自南阳徐淑真接掌华山以来,华山历任掌门都为女子,华真真正是华山第四任掌门华琼凤的玄侄孙女。戚寻知道她负责监视当代掌门,华山派中却并无人知道她有此等武功。
但她被安排进入华山派,因为家世背景的缘故有些特殊,枯梅大师自然要对她的客人也有所了解。
何况戚寻外放未能完全收回的天水神功的特质,实在是太过鲜明。
华山和神水宫没什么交情,神水宫重要人物突然到访,可不是个寻常信号。
然而正在她经过原随云身边的时候,以她修炼清风十三式快剑的眼力,敏锐地察觉到那张贴在原随云脸上的红纸似乎正有松动的意思。
她干脆伸出了手。
戚寻原本是打着坑原随云一笔就让那张福字自然掉落的算盘的,谁知道枯梅大师还很神来一笔地在途径之时,将纸给揭了下来。
正在这buff结束的当口,刚才原随云如何拉扯都下不来的红纸,现在就安安分分地躺在枯梅大师的手上。
那个与额头贴合的位置仿佛不知道什么品类的胶,枯梅大师是没有看到的,只看到在这位原少庄主的脑门上还残留着小半个福字的印记。
“……”原随云的表情直接僵住了。
少掉了这张脸上挡着那张纸,一向对旁人目光格外在意的原少庄主越发能感觉到几道直白投到他脸上的目光,尤其是距离他最近的枯梅大师。
这目光中的意味他简直不需多加揣测都能猜得出来。
“原少庄主还是不要做这么无聊的事情为好。”枯梅大师语气冷淡,丝毫没有因为他的地位就给出什么优待。
原随云上华山之前就听闻过她的脾气和事迹,却依然感觉到脸上仿佛挨了一巴掌,脸色一时之间白了又绿。
戚寻怎么看怎么觉得,配合那喜洋洋贴纸残存的印记,实在是要多有趣有多有趣。
只可惜现在不是能够随意发笑的时候。
原随云咬着牙,极力让自己不要露出一丝半分失态的样子,彻底让自己此番上山来的算盘泡了汤,只是还维持着语气的和缓,开口说道:“请枯梅掌门先恕我失礼,先行离开去清理片刻。”
若非他出身无争山庄,只怕就要被人以为他上此举只是为了暂留华山而闹出点动静了。
饶是他心中有数枯梅大师话是这么说,却不会真对他生出什么恶感,原随云还是忍不住心中翻覆,大有失算之感。
在华山弟子的带领下,他在厢房内接了清水后,将额上抹了又抹,直到送他过来的那个小弟子确定他脸上再无那个福字留下的印记,只有因为用力过重而留下的搓洗痕迹后,方才停了手。
他旁敲侧击地和这位小弟子打探另一位连他都听不到脚步声的客人的来历,在听闻对方来自神水宫的时候,原随云露出了一点意外的神情。
但知道了身份,总归心中有了点数。
从厢房中出来,额上并没有了什么东西贴住的感觉,华山之上比之山脚略显清凉的夏风吹拂到脸上,让他也开始尝试忘记方才的古怪贴纸和难堪,在领路之人的指点下步入了会客的厅堂。
然而让原随云大觉流年不利的是,他刚步入厅中就听到了一个此前并未听到过的声音说道:“多亏云帮主此人遇事不愿敷衍,更不想让这些为人所掳劫的姑娘依然头悬危机,一路追查到此,这才让我们在黄河之上遇到了另一艘船。”
“但可惜我们虽然拿下了这些携带蝙蝠令牌的人,也得知为首之人名叫丁枫,却毕竟甚少涉足北方。在下想到华山素有侠名在外,这些姑娘又是出自西安府,虽然听闻枯梅大师多年间不下华山,却到底是北方武林名宿,想必对这宵小自有威慑之意。”
枯梅大师的性格,按照楚留香的说法便是“姜桂之性,老而弥辣”,但戚寻上来就是一句华山素有侠名,谁听了这样的话总归都不会有什么坏脸色摆出来的。
戚寻的语气不卑不亢,正因为她不止出身神水宫,还是出行在外足以代表水母阴姬身份的神水宫少宫主,这样的人对华山表露出的尊重,如何能不让枯梅大师觉得很有脸面。
至于戚寻所说的震慑宵小,在她看来更不是什么问题。
枯梅大师是听着舒坦了,原随云就不痛快了。
这都叫个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