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清慰披霜带露,倍日并行才最快入了杭。想到我定也在寻他消息,所以才先稳住心神去向皇上请安,看看状况。那安祥意一见他来就笑意晏晏的,让人莫名其妙。皇上却道,“清慰,可否给我再看看你的折扇。”
刘清慰不明所以,但也只听得令将腰间的扇子取出,递到翁斐跟前。
翁斐含笑道,“上次你告假去找你失散的妻子,现在可找到人了?”
“并未。”刘清慰摇摇头,“微臣沿着汴河寻找了几日,才又收到岳父的信鸽,说妻子寄了信给家里保平安,打算顺河而下来杭州与我会合。所以我才快马兼程赶来了这儿。”
翁斐若有所思了一会,“难怪了。这也就说得通了。”
见刘清慰还云里雾里,安祥意公公才热心上前解释了来龙去脉。原来是杭州城内最近盛传一桩新鲜事儿。说是有户从京城来的人家在翠楼招亲,只要答对诗词的下半阙就能抱得美人归,拥有连城的财富。“刘大人,你进城时可听说了?”
他一路鞍马劳顿,哪里有闲心停下来听道路传闻。安祥意也没打算他会知道,于是自顾自接着道,“那你定不知道那招亲的上半阙诗词是什么了。是‘料峭春寒凝香瑕,折尽桃花误年华。留念偷换镜中月,竹声潇潇雾里花’啊~”
果然刘清慰听到这诗后神色大变,瞬间理清思路,欣喜得难以自己。当即就向皇上拱手作揖,迫不及待地请辞去寻妻。
“去吧。”翁斐这几日初开情窦,似乎
生于赫赫名流、高爵重禄之家,先是许配给了当时的东宫太子翁兖做侧妃,后来四皇子翁鄞发动宫变,夺得帝位,又替她改名换姓,说是早先就在潜邸伺候的美妾良娣,直接册封了妃位。剥削阶级的圈子就那么大,大家都心知肚明。这就好比媚娘与高宗,玉环与隆基,没人敢廷争面折,只能面谀背毁,悄悄非议。
更有秘辛传说,太后初嫁太子翁兖前曾与青梅竹马暗结珠胎。王国丈为了保全家门的颜面和荣华,当着她的面把新生的婴孩活生生给掐死了。鲜少人知,又捕风捉影,真真假假也无从考证。
“逢春,这次我随皇上微服私访,本是有要务在身的。现在找到了你,我也得尽早去皇上跟前护驾了。这两日,我会雇几个行镖多年的女镖师先送你回京,并且买两个丫鬟婆子随行。”
“相公……我与你匆匆一面,没来得及甜蜜缱绻、诉尽衷肠,你怎舍心……”诚然,他替我安排得很周全,叫我心暖。可我这一路舍近求远,跋山涉水,不能甘心只换来一个徒劳往返的结局。夙愿实现,近在咫尺,我还想争取一下,试图扭转他的决议。
我从未见过九五之尊,不知他音容笑貌,不知他品性为人。也很清醒地明白,我对那人缥缈的好感,都源于自己的少女情思杜撰出来的形象,还不如对刘清慰的感情来得实在。
说到底,我真正喜欢的,或许只是那权力顶峰的光环。
“傻瓜,你以为我真的想与你分开?”刘清慰将我搂得更紧,耐心温柔地哄着我,“之前告假那么多天,很多差事儿都耽误了,现下会比较忙碌。你若每日留在驿站等我锦衣夜归,我也怕你枯等无聊。何况,我的岳父岳母,你的公公婆婆小姑们,都还远在京中记挂着你,早日回去让家人们安心也是好的。而且你在,我也会分心,一心二用。不能做不好差事触怒圣上啊。”
他很真切,独独忽略了自己的某个刻意规避。其实此番南下,也有女侍从随行。只若皇上不嫌,他完全可以等江南贪腐案件了结之后再带我一同北上。
此次微服私访,本该秘而不宣,可这消息却在整个江南权宦间不胫而走,霎时间风声鹤唳。翁斐自是恼怒,定要揪出这背后的眼睛。前脚刚到杭州没两天,后脚就被那群谄词令色之人围得水泄不通,根本无法杀他个措手不及。但还好,他精于权谋,总是轻轻一弹指,就有办法改弦更张,借刀杀人。
自古以来官僚间都爱拉帮结派,弄点朋党之争,现在也不例外。杭州的知府武复是这些年才逐渐壮大成势的新贵,与那帮老派不属于一个利益集体。那帮老派的头儿原是前任巡抚苏广志,也就是享蕊的义父,早就倒台了。现如今这群虎饱鸱咽虽无明确的出头鸟代言人,但是抱团力度反而比当年强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