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一生规行矩止,从未想过有一日会疯魔了一般喜欢谁,舟儿说自己肤浅,我又何尝不是,初时见他美貌,便无端心动,与那些好色之徒有何区别,我迫不及待想将他纳入怀中,却又怕伤他一丝一毫,他懵懂又憨傻,脆弱得好似琉璃。
我从来不喜自己这身皮囊,它于我是千斤重的枷锁,我拖着它行了二十三年,除了孤独与痛苦,我感受不到一丝喜悦,这世上所有人仿佛长了同一张吃人的面孔,他们脸上带着笑,嘴角涎着口水,张开爪牙想将我撕成碎片吞噬入腹。
我不否认喜欢他绝色的容颜,我纵使肤浅,却也爱他对我情有独钟痴心不改的模样,我爱他木讷,爱他固执,爱他没头脑的样子。
他单纯懵懂,宽容大度,温柔善良,内敛含蓄,我如何能数得清他的优点,他完美无瑕,是未经雕琢的璞玉,我却一无所有,唯有这身华而不实虚假的皮囊,我逐渐庆幸拥有这身皮囊,庆幸自己众星拱月,方能在芸芸众生间吸引他的目光。
我捡起掉落在地的被子,轻轻盖在他身上,他喉间闷哼了一声,缓缓转过身来面向我。
他睡意朦胧抿了抿唇,那柔软的嘴唇仿佛涂满了蛊惑的毒药,不断诱我靠近。
我心尖发颤,四肢百骸像是麻木了一般僵硬不已,我害怕他突然醒来仓皇受惊,可身体却失去控制一般逐渐贴近他,直到闻见他身上那股若有似无的薄荷香气,我终将干涩的嘴唇贴了上去。
只一瞬间我便惊慌抬起身,目光幽深望着他稚气柔软的脸。
他没有醒来的痕迹,只揉了揉鼻子继续酣睡。
我倏然松了口气,又心下气恼,我竟是这般偷偷摸摸不成体统。
我舔了舔嘴唇,踌躇许久,无奈笑了一声,悄声退了出去。
六月里天气炎热起来,内务府每日派人送三趟冰,我坐在外书房的长榻里暗自琢磨,也不知舟儿怕不怕热,寻常他就爱沐浴,身上总是有皂角香气,如今天热了,怕是更爱冲凉。
庶民用冰违制,冰块送去也打眼,思来想去也没什么好办法,只叫仆役去送三餐的时候,拿些冰镇的果子送去,只说是泉水镇的,舟儿呆愣愣的,想必也察觉不出来。
我不由得出神,恍惚又想起那日与舟儿亲近,心下当真是懊恼极了,我这般行径与登徒浪子有何区别,简直下流至极。
我一边懊恼,一边又觉食髓知味,也并非全然是我错,我清心寡欲了半年多,他时常眼眸怯怯地望着我,无端端撩拨我心弦,我厌恶胭脂香味,也不曾尝过谁人口脂,这几日时常想起那夜画面,总觉心猿意马。
只是我心虚作祟,在太子府躲了几日没去见他,也无心做事,只心浮气躁想事情。
李丛携侍女进来,进了消暑纳凉的绿豆汤,我喝了半碗问道:&ldo;舟儿喝了吗?&rdo;
李丛笑说:&ldo;小公子今日回家去了,昨日午后喝了一碗,还纳闷为何冰凉,与他说放了薄荷,他倒也信。&rdo;
我笑叹着摇了摇头,这小傻子。
我放下碗,又拿折扇出来摆弄,说道:&ldo;卷宗库杂乱,夏日蚊虫也多,你注意些。&rdo;
李丛应承道:&ldo;奴才明白,杂役房那里也每日派人偷摸去打扫,角角落落都拾掇干净,摆了驱虫的药草,卷宗库那里,小公子每日与徐月辉一起打扫,每日虽进出人流多,但里间隔开了,倒也清净利落。&rdo;
我淡淡应了一声,抬眼问道:&ldo;徐月辉规矩吗?&rdo;
李丛笑说:&ldo;规矩,他近日相看了一门亲事,基本已经定下来了。&rdo;
&ldo;那就好。&rdo;我又端起碗喝了两勺,垂着眸子问道,&ldo;左知言相看顺利吗?&rdo;
李丛道:&ldo;还不曾正经去相看,但近来与林户院院史周庆松极热络,想必也快了。&rdo;
我不明意味笑了笑。
外面有侍从来禀报,说是参谋院院史许纾岑求见,我摆下碗,揉了揉眉心,他今日过来,想必是为了左无涯的事情。
如今刑部、兵部、相部这三部,三品以上人员调动由父皇亲自任命,内务府、翰林府、太医府这三府,三品以上升迁由各府总管提荐,经参谋院院史许纾岑同意,再由我首肯,最后呈父皇决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