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出京时,狄昭昭还依依不舍,含着一泡眼泪,委屈巴巴地坐在马车上。但是马车出了京城没多久,当车窗外的风景开始逐渐变得陌生又新奇,狄昭昭一下就被吸引了注意力。也不在京城,便也没有那么多规矩。尤其狄先裕也不是什么守礼的人,就是他节♀完整章节』()”的信任眼神。狄先裕挺胸抬头。他就说吧,是他照顾两个小屁孩!等马车逐渐驶出了京郊地界,风景逐渐开始变化,有弟弟在旁边满是兴奋和期待的叭叭叭分享声,狄明目光都忍不住频频看向窗外。最后狄明也忍不住坐到了窗户边,和弟弟一起看窗外的风景。原本寻常的风景,被弟弟这么兴奋的一分享,竟然处处都有趣得很。可以踩得沙沙作响的落叶。可以抓来染指甲、额心画花的花。……“明哥哥、明哥哥,你快看那棵树,看起来就很好爬!”“你还爬树?”“你没爬过吗?”狄昭昭手舞足蹈地安利,“可好玩了,爬到高处可以看好远好远,吹在脸上的风也会变大,还能闻到大树的味道,听到树叶特别好听的婆娑声。”狄先裕及时补充:“我想想啊……那次不等有大人在,为了颗漂亮果子自己爬树的小孩,被娘揍了几下屁股?”狄昭昭小脸唰的一下红了:“才没有!”狄先裕语气玩味:“哦,真没有?那我回去问问你娘。”“爹爹!”狄昭昭恼羞成怒地喊。咸鱼理直气壮:“你就算是再厉害,敢做不顾自身安危的事,看你小屁股挨不挨揍?”狄先裕顺带看向狄明,这话也是说给明哥儿听的,他也是真担心明哥儿真被吸引地去试爬树。狄明耳朵根也发红,他长这么大,可头一次听到这种羞人的法子。往日即使偶有疏忽,爹爹都只说让他反省、抄书之类的。“二叔放心,君子不立危墙之下,我不会擅去,也会看住弟弟的。”狄昭昭鼓鼓脸:“哼!”他才不会这么傻呢!两个小孩稀奇了好一阵,但很快就有些发困,在马车里睡起来。等睡过午觉。两个小孩在一阵摇晃中,睡眼朦胧地醒来。狄昭昭再往外头一看,被扑了一脸的灰和沙土:“呸!”他小手连忙放下,把车窗关好:“外面灰土好大啊。”小孩只好老老实实地坐回来。狄明见此提议:“不如我们来温书?”狄昭昭兴奋道:“好!”用湿帕子擦了擦脸,又稍微打理了一下自己,还用了些水,感觉睡后的干渴与朦胧都被清扫一空,脑袋都透出几分睡饱后的满足与轻松。听说两个孩子醒了,从另一辆马车上过来,想看看两个孩子情况的狄先裕,听到里头在谈论学问,脚步一顿,赶紧又溜了回去。幸好准备了两辆马车,他可真是有先见之明!狄明拿出书想看。狄昭昭却用手压住(),小脸认真的说:“不可以在马车上看书,眼睛会坏掉的。”狄明经常见父亲手握书卷,在路途中手不释卷,笑道:“没关系的,咱们马车里亮堂。”狄昭昭摇摇头,“不许!我答应了要照顾好明哥哥你的。”他小脸认真地提出:“这样,我们来背四书五经,然后交流其中道理。也是一样的,对经论还有帮助。”狄明见弟弟努力绷紧脸,做出一副小大人的模样,不由失笑。虽觉得无碍,但狄明还是宠着弟弟道:“那便依了你,可好?”狄昭昭满意地点点头,还学着娘,有模有样地摸了摸哥哥的头顶:“乖。”狄明哭笑不得,但心中却是熨帖。弟弟虽小,但也是真心看顾他。兄弟俩在摇摇晃晃的马车里,你一句、我一句,又不时交流一下彼此的理解与想法。一道声音不疾不徐,很是沉稳。一道声音青嫩脆亮,饱含朝气。听得随侍与护卫,都不免把动静降低,不想惊扰到两道声音的主人,让这朗朗读书声受到干扰。交流着,狄昭昭眼眸亮晶晶地看狄明:“明哥哥你学问好扎实啊。”他偶尔会有卡壳的地方,但是明哥哥什么都知道诶!狄明道:“我不过虚长你几岁罢了。”弟弟学识之广博,思维角度之新奇独特,也是他不能及的。“与昭哥儿论学,我收获颇丰。”狄明回忆着祖父与爹爹曾与他说过的话,看着还稚嫩的弟弟,忽然想,若他们兄弟二人,真能一路领衔摘星过去,亦不失为一段佳话。狄昭昭得意地挺起胸膛:“我就说这样学,肯定比看书收获多、效果好吧。”狄明想着弟弟的学问不够扎实,还有些不太娴熟之处,思索片刻,他说:“弟弟思维新巧,对我助力颇多,此去一路,你可愿多陪我这般论学?”听说自己对哥哥很有帮助,狄昭昭小脸瞬间亮堂堂。小孩挺直腰杆,小手拍拍自己的胸脯,脆声一口应道:“那当然没问题!”他都答应大家了,要好好照顾明哥哥的!小昭昭特别得意。他可太厉害啦!此去一路,多为官道。常在驿站、客栈歇脚,偶尔有露宿,睡在马车上,对狄昭昭来说,也是特别新奇的体验。往外探头就能看到星星!狄昭昭也在路途中,看到了带着孙女开茶棚的老人家,看到了用扁担挑着菜进城的农人,看到了路边的乞儿……只可惜在路途中,只是匆匆擦肩而过。春寒渐去,大半陆路走完,最后一段,要转乘水路归乡。在涛涛江水边,狄昭昭迫不及待地从马车上跑下来,先伸了个大大的懒腰,舒展筋骨。又眼眸发亮地看涛涛江水,兴奋喊:“好多水!”从小就被教育不可以靠近水的小孩,最多去小溪里踩过水,在家里挖的小池塘里扑腾过两下,哪里见到过这么宽阔的江?而且还要跑到江上去坐大船!狄昭昭兴奋地张开双手,哒哒哒往船的方向跑:“大江,我来啦——”还没跑两步,就被手疾眼快的护卫拦了一下,又被爹爹从背后提溜起来。出门在外,狄先裕还是比在家里严厉一些的,他威胁:“你小屁股不想要了?”真跟个小猴子一样,一个不着眼,就要撒手没!狄昭昭坐车坐得浑身都痛了,下意识揉了揉自己的屁股,嘀咕道:“我就是高兴嘛。”“那爹爹说过什么?”狄先裕看着小昭昭问道。狄昭昭瞬间心虚,低头不敢看爹爹,对手说:“爹爹说……坐船要乖,不可以到江边玩水,上了船也不可以走到甲板边。”狄先裕这才把他放下,叮嘱道:“就在这附近玩,不许走到江边上,你看你个小身板,一道浪打过来,都能把你冲跑了。”狄昭昭小脸微鼓,他这么重,怎么会被浪卷跑呢?
但小孩还是乖乖听话,拖着小嗓说:“我知道啦。”只是没安分一会儿,乌亮亮的眼睛就好奇地看向周围。有大大小小的船停靠在岸边,有货物在上上下下,还有人带着各种行李正在上下船。更有一阵豪迈浑厚的号子声,忽然一下直冲云霄,瞬间吸引了狄昭昭的注意力。小孩把脑袋转过去,只见一群赤|裸着上身的汉子,齐齐前弓着身子,背着一根根粗长的巨绳,努力拖着船,步履艰难地一步步往前走。“嘿呦呦,嘿呦……”明明春寒才去,尚未入夏,这些纤夫身上却满是汗水,隐隐蒸腾着热气。粗糙黝黑的汉子浑身青筋暴起,脸上的肉都好像也在使劲儿,尤其是最前头几个,上半身几乎都要趴到地上去了。狄昭昭小嘴窝圆。他小手想去扒拉爹爹的衣服,喊爹爹看,却扒拉了个空。小孩一回头,原来刚刚还在他旁边的爹爹,已经去安排登船事宜了。他身边倒是留了几个护卫。狄昭昭站在那儿,看了好一会儿,看到他们晒得黝黑的皮肤,看到他们肩膀和双手的皮肤都与常人不同,还看到不断滴落的汗珠……等船终于上岸,前头的汉子才坐在地上喘口气,后面的汉子又连忙回头去扶着船。他小步子往前挪了两步。探头。又往前挪了两步。再探头。他看得更清楚了,肩膀上厚厚的茧、受力处的变形,甚至有个稍年轻些的汉子,手中染血,掌心被连带拉下一大块皮。狄昭昭倒吸一口凉气,他看着就觉得好疼好疼!尤其是看到变形的身体,莫名有些突突的心悸。他哒哒哒跑回去,找正在监督人搬行李的云福要了一些药。他打小爱玩闹,有个磕碰很正常,外伤药都是常备的。拿了药,狄昭昭又迈着小短腿飞快跑回来。纤夫们拉完了一趟,正好没活,随地坐着喝水休息。忽然就见一个富贵人家的小郎君,朝他们跑过来。“刚刚我就看到这个小郎君,就站在那转头看我们。”有汉子绞了绞擦汗的毛巾,低声说道。“没谁惹事吧?”狄昭昭跑到那个年轻汉子面前,小声:“我看你手受伤了,擦点药吧。”听到小孩脆嫩的声音,周围汉子才齐齐松了一口气,他们哪里经得起一点风险,去得罪这样的富贵人家的小郎君?年轻汉子局促地在麻布衣上擦手,还下意识往后缩了缩,一边摆手,一边结结巴巴地拒绝:“不,不用了。”狄昭昭小脸皱巴:“可是你手受伤了啊。”他把小手往前伸了伸,恳声强调,“我不要你钱。”小昭昭已经不是五岁时那个,觉得大家看到自家被拐的孩子哭是因为没糖吃,没烧鸡吃的小孩了。他现在觉得,这人不涂药,可能是因为药有点贵。年轻汉子见他小手递过来的药,更往后缩了缩,生怕自己碰到眼前富贵人家小郎君,弄脏了他的衣服,带着浓厚的乡音说:“不用、不用!我哪用得上这么精贵的东西。”他们村多少人到死都没去看过郎中,他就这点小伤而已,用这么精贵的药可真是糟蹋了。狄昭昭抱着药,无措地小小退后两步。他有点想不通。他明明长得很可爱,大家都夸过的,为什么对面的汉子像是怕他?见此,还是家中有孩儿的老纤夫开口:“小郎君回去吧,他那手上药也没用。”狄昭昭更困惑了,下意识问:“怎么会?”有汉子粗粗笑出声,不知是笑富贵人家的小郎君太单纯,还是笑这问题太无知。“养好了又能怎么样?下次还不是要被纤绳搓破?咱纤夫的手,就是要早早养出一层厚茧,干活才不会疼。”“越是上药越是受罪,白得浪费药钱。”狄昭昭想办法:“那可以带手套,带手套就好了!”汉子们齐齐笑出声,许是看出眼前小郎君不是那等骄纵的,更不是来找麻烦的,有人开玩笑道:“有那银子,不如买几口肉吃!”“那怕不是要一个月一双?大头你说得对,还不如一个月多吃两口肉来得实在!起码吃到肚子里去了。”狄昭昭听见不远处有声音呼唤,他回头看了一眼。“小郎君快回吧。”老纤夫笑道。狄昭昭抿抿唇,忽然上前一步,把药放在年轻汉子身边,然后转身朝爹爹的方向跑去。他飞跑着回去,一下扑进了爹爹怀里。狄先裕顺势把儿子抱起来,往船上走,打趣道:“跑去跟人聊了啥?是不是被江上的故事吓怕了,都不敢自己上船了?”远远看着白嫩的小不点,跑到人家壮汉堆里去跟人聊天,狄先裕就觉得好笑。他刚好也不放心小屁孩自己登船,抱着就往船上走。“爹爹~”上船后,一应事宜有云福操心,狄先裕倒是有时间带着两个孩子往船舱里走。后面跟着一群下人。他们的房间在三楼,视野开阔,房间也宽大。等下人们重新收拾布置好了两个房间,添了热茶,船也要离岸了。小昭昭站在房间的窗户边,正好能看到刚刚那群纤夫,和船工一起唱着起锚号:“喂捯、喂捯……”在节?完整章节』()小昭昭的声音从被褥里闷闷的传出来:“我在思考很重要的事情哦,不要掀我被子。”叔侄二人对视一眼。狄先裕先出一招:“金大给做了好吃的江鲢,才从水里捞的,可鲜了。昭哥儿不起来吃?”小鸵鸟明显犹豫了一下,才道:“我还不饿。”狄先裕又出一招:“呀这里怎么有只蚊虫?”说着就去挠趴着小孩的脚心,装作抓虫。最怕痒的小孩忽然发出一声惊呼“啊!”又完全控制不住地笑出来:“哈哈哈哈——”他小身子忽然跟虾一样缩起来,又痒痒得在床上滚起来。狄先裕还大声道:“别动别动,爹马上要抓到那只虫了。要是被咬的话,要起一个特别痒的大包的。”狄明:“……”小少年看着眼前的一切,觉得自己再也无法直视“父道尊,母道亲。”“教子须是以身率先。”之类的圣人言。“哈哈哈爹爹不哈哈别……”狄昭昭痒得在床上打滚,缩成一团也躲不过爹爹的手,笑得眼泪都出来了。想掀开被子坐起来,却不小心被纠缠成坨的被子裹得牢牢的。他小手在被子里挣扎,想钻出来,小脚丫也在床上乱蹬,喘着气悲呼:“爹爹你别抓虫啦啊啊!”等好不容易从乱成一团的被褥里钻出来,发现屋子里根本没有虫!根本没有!!狄昭昭气得小脸通红,嗷呜一声就气吼吼地冲爹爹扑过去:“我跟爹爹你拼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