渔阳张举的叛乱迄今为止都还未曾平定,与其合谋的胡人部族正是乌桓,这无疑是让刘宏对这些北地胡人有了一些错误认知。
这么看来,乔琰先前的北击匈奴的确是必行之事。
以鲜卑如今的兵卒气势,若非大汉先有越过阴山,斩杀休屠各胡的战绩,他们三兄弟联起手来,必定毫无犹豫地如往年冬天一般袭掠并州,获取越冬的物资。2
只是因为他赶巧在冬日劫掠之前将乔琰敕封为并州牧,令这三兄弟暂时迟疑了动手,幽州冀州又已无太多油水可捞,这才令他们望而却步。
刘宏心中憋闷,不由咳嗽了一番,这才往下看了下去。
好在随后于信中所写的内容又让他舒展开了眉头。
乔琰说要进击鲜卑,并不是一头热地做出了这等决断。
在先前对鲜卑势力的夸大之外,备战鲜卑的各项行动,却是被如实记载下来的。
比如说她提到,在到任之后的十二月里,她征辟到位的假佐,与簿曹从事一道,连带着陛下准允从太尉府中带走的那几位府掾,完成了对各个郡县的府库登记和查验工作。
具体的数据都随着此番奏表一并送来,给予陛下过目。
这横看竖看都是个实诚人的操作。
刘宏将数据翻阅了一番,脸上浮现出了几分笑容。
因先前的崔烈也是个实在人,曾经给他汇报过类似的数据,他自然看得出乔琰有无在此事上弄虚作假。
由此看来,他的并州牧并未辜负他的倚重。
刘宏怀着这样的想法,又看到乔琰在随后说道,这部分府库兵器粮食,一部分必须作为随时支援上缴京中的存货,一部分被她用来作为雇佣劳工于枯水期翻修河道的薪酬,一部分用于西北边境上的戍边支出,尤其是度辽将军营地内的兵员供给,一部分需用来防备天时有变赈灾之用,最后的一部分,才是此番军队行军的支出。
在这最为直观的数据面前,乔琰得出了结论,这场对鲜卑的作战,我方在确保边境安定,物资充足的情况下,还能派出将近万人的队伍,粮食是足够的。
至于这万人从何而来——
有一部分是先前投效过来的黑山贼白波贼。
有一部分是度辽将军营的从旁协助,以韩馥麾下的麴义作为主将。
有一部分是边防守军中的合理抽调。
剩下的才是新招募来的兵卒。这些兵卒又已经在冬日,于先并州刺史留下的武猛从事和她新委任的雁门郡从事、以及雁门太守麾下的兵曹掾手下训练,以并州的整体作战素质,这些人到了开春,必然能成为一支相当可观的战力。
此外,先前她禁足于乐平期间,在汜胜之书的辅助下闲来研究农桑,发觉以动物骨骼经由处理后加入田地之中能增进土地肥力,此番征兵之中她也对外表明,袭击鲜卑所获牛羊马匹,州府不留,耕牛用于农事,羊用于肥料,马用于稳固边防。
正因为这说法,士卒人人有作战之心,必能扬我大汉声威。
乔琰出于某种恶趣味,在以上由戏志才写完的文书最后,又写了一句。
【愿陛下托臣以讨贼固边之效,不效,则治臣之罪……】3
刘宏又不知道后来试图光复大汉的蜀汉丞相,在北伐之前写下了这么一份出师表,他看完乔琰的奏报后,也就只剩下了一个想法。
这一战的确可打!
往年,准确的说,是在檀石槐去世之前的每一年十二月,都能听到鲜卑或是进犯并州,或是袭击酒泉,或是出击辽东的消息,那么又何妨在对方冬日的一无所获后,在春日给对方沉重一击!
他曾在西郊大营亲眼见过乔琰这副领兵艺压群雄的状态,更知晓她先前出塞的战绩。
那并州刺史麾下的武猛从事自从上任以来,确实将雁门一带的边防守卫得严严实实,若非对方并无什么出身,也没有正面胜利的战绩,是合该再往上升一升的。
如今这二者联手,即便那鲜卑拥兵十万,可考虑到其分散各处,又必然被我方的主动出击打上一个措手不及,那么也未必不能建立卫霍之功!
刘宏情知自己的病情越发沉重,越是因为如此,他也便越是对自己所拥有的利刃抱有更高的期待。
就像由蹇硕所率领的那西园八校……
经过一个冬天,乔琰那边的备战工作已称得上是有条不紊地开展,这头西园八校的募兵也到了尾声。
对这支直属于他本人的队伍,刘宏抱病做出了一番审阅。
虽然这些人出自十三州各处,其中也多有为了达成募兵效果而硬凑人数的,比起北军五校这等精挑细选,门类整齐的精兵自然是混乱了不少,可这毕竟是他触手可及的助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