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琰嘀咕着这个词,心中直摇头。
若是她真觉得此番对战休屠各胡,算是打出了并州的气势,从南匈奴这里得到的补偿也足以再武装出一部分骑兵,就可以收手了,那么也着实对不起她此番的精锐尽出了。
她一向喜欢借着所拥有的条件达成最大的效果,现在也不例外!
事实上,无论是出兵河东平定白波贼,将其收拢到手下,还是出兵塞外袭击休屠各胡,又在班师并州的时候制造出这样的场面,若非各个州郡太守和刺史出于特别情况的考虑,做出了或是默许或是书面准许的表示,她这些举动都是有违律法的。
但如果——
如果她掌握了在并州的行军权柄呢?
或者说,如果她利用此事借题发挥,走出从只有列侯封号的虚名爵位,朝着一郡一州的实权位置跃进的一步呢?
这些就都不会是问题了。
先前的急行军中,或者说她在固阳城中眼见那等惨状的时候,除却心生悲恸之外,她趋于冷静的另一面也在思索着这种可能性。
她此前能在博弈之中谋夺出乐平侯的位置,能消弭掉挟制刺史造成的负面效果,甚至进一步得到刘宏的认可,那么如今,她也未尝不能再演一场戏。
这场戏过后,她便可以安静地等待刘宏的死讯了。
只是在此之前,她还需要再去见他一面。
一场至关重要的会面。
在返回乐平后她朝着陆苑吩咐了几句,令她去筹备一些东西。
第二日,郭嘉一副不曾睡醒的样子找上门来,见到乔琰步出房门的样子不由一惊。
“带来的是何物?”乔琰仿佛不曾察觉到他的震惊,只用寻常语气问道。
郭嘉虽然惊诧,还是下意识地回答了下去,“乔侯此前将并州边境上震慑、归化、诱骗的任务交托给我,更有意采纳我所说的杀胡赎死之法,那么便必定要对此番行动于中央有个交代。”
“故而我自云中五原各郡多滞留了两日,将深受边境所困扰的黔首之言做了个记录。”
他拱手,将手中的书卷朝着乔琰递了过去。
这本应该是个运筹帷幄,不等命令到来已先行筹备的表现,可在抬头重新朝着乔琰望去的时候,他又不觉有种被对方的神来一笔给震在了原地的错觉。
乔侯此举,乔侯此举——
着实让他只觉自己不曾看错人!
只因她此时身上所着,乃是一件白衣孝服!
而虽着白衣,她身上却仿佛透出了层层血气来。
这正是她此前远赴塞外出征而带上的杀伐之气。
她在此时一边翻阅着书卷,一边徐徐开口说出的话,也正是对她此举的解释:“我既为乐平侯,祖父又于乐平安葬,便当以半个并州人自居。”
“固阳之祸,只是这并州处境中的缩影而已,若无强横手腕之人统辖克制,迟早有一日,今日之固阳便是明日之并州。”
“死者无人追思,生者苟延残喘,那么唯有我这乐平侯,既得蒙陛下恩重受封于此,又何妨于三年前为祖父与父母守孝,而今便为并州披白衣告祭!”
她放下了手中的书卷,朝着郭嘉看来,“你说,是不是这么个道理?”
“乔侯所言不错。”
明知她此举中为民请命之意远不如权势谋划,可郭嘉又忍不住想到,她若真能保并州安定,谁能说出她半句不是来。
只要结果能够达成,何尝不是救一州之壮举!
而在他这心神恍惚之际,又忽听乔琰问道:“奉孝,你可愿与我一道往洛阳走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