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乔琰朝着他看过去的时候,见这青年小将郑重地将县中人手一本的线装记事本给摆在了面前,颇有几分会议的时候在勤快做笔记的状态。
而另一个与他有同样举动的人是蔡昭姬。
昭姬从乔琰这里接下了这个县侯手底下掌管文书的官职,算起来也是个经过了深思熟虑的决定,但她也没想到这等进攻白波贼的事务,还会需要找上她来一起参会。
可正如乔琰跟她所说的那样,既有职位在身,就得谋求实事的参与程度,如同史官一样做出记录也好,从其他人的言谈中分析出一些东西也罢,总之是能做出些什么的。
倘若始终藏于幕后,那么别人最多知道乔琰的笔杆子位置上有一个人,却不知道这个人是个什么身份,又是个什么样的人。
蔡昭姬希望的难道是这样吗?
当然不是!
她既然想给姐姐做个后盾支持,就应该如乔侯这般,并不惧怕于往台前去走。
因此她此时也在被召集而来的人中,认真地将乔琰所说的话都给记录下来。
只不过她如今也只有十岁出头而已,再如何天资颖慧过目不忘,也没法让她的身高跟她所增长的知识一个速度增进,在众人之中便矮下去了一截。
此时除却还在跟白波贼打游击战的褚燕,因为负责农事并不参与军事会议的秦俞,依然只能算乐平文化产业编外人员的蔡邕,以及还在替杨赐守孝的杨修之外,其他人都已在这里了。
在乔琰这一打眼所见中,众人所表现出的精神面貌,无疑让她对于此战心中安定了不少。
她便继续说道:“在白波四贼之中,以杨奉的实力最强,名望也不在郭太之下,因此周遭说起白波领袖,倒是总提及杨奉而已。加之他手下有一名为徐晃的小将,行事统帅向来稳妥,褚燕和子龙唯独失手的几次,都是因为此人的缘故。”
“比起杨奉这厮,韩暹、胡才、李乐三人的实力要弱上不少,也更具匪寇作风,劫道必定杀人,正如我那日亲往河谷所见的那样。”
“那么以诸位看来,我们此番意图铲除白波贼,该当从何人入手?”
徐晃,正是未来曹魏的三朝老臣、五子良将之一,不过如今的他还只是白波贼一路统帅杨奉麾下的一员战将,也或许说是头目会更加恰当些。
此时的杨奉也还没忽然从贼转军,因护送汉献帝东归而受封为车骑将军,顶多就是在白波贼的数支之中稍稍占据了几分优势而已。
不过他还是隐约觉得,自己好像不该如此憋屈才对。
以白波谷这一带的位置,上可以扼断太行八陉之中的重要一陉,进而袭掠并州,下可以窥伺弘农、洛阳,一旦司隶对贼寇做出的威胁不足以让他恐惧,他便能进取安邑等地。
可事实上呢,并州免于蝗灾之后的财政充裕,并没能够让他从中牟取到足够的利益,进而将队伍武装起来,反而进一步压缩了他的生存空间。
他更不知道的是,在集合了戏志才、程立、赵云、典韦等人的乐平,此时甚至在展开一场针对他而来的战略会议。
听了乔琰的问题,见资历更长的程立没有开口的意思,戏志才便顺势回道:“君侯是想要将白波贼的人尽数铲除,还是同黑山军一般,将他们收归己用?”
乔琰问道:“前者如何,后者又如何?”
戏志才回道:“若是前者,包抄堵截夜袭放火无所不可。”
“若是后者,君侯就得先让他们的内部矛盾高过外部的威胁,当然,这并不意味着君侯不需要动手,而是得用些巧劲。”
他一边说着一边起了身,在面前那被褚燕和赵云效仿乔琰的方式粗略搭建的白波谷地形上,于相隔了有一段距离的四个位置,各自放了一枚五铢钱。
“此为这四方贼帅,因这远香近臭的道理,他们此时虽然各自为战,却也守望相助,那么以君侯所见,要如何让他们在外有威胁的情况下先窝里横?”
乔琰也随之走到了这沙盘的边上。
她身上依然披着晨起山间一行的赤色披风,让她虽只是站在这沙盘之前,也自有一番临战的气势。
在戏志才话毕之后,她当即抬手拍散了三枚五铢钱之下的土堆地基,而后将这三枚五铢钱果断压到了最后一枚的上方。
她笑了笑,开口道:“那就让他们从远变近。”
“子龙听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