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柏宵扭头看他。
金色余晖被头顶的枝桠过滤成了万亩星光,有些跃进了陆南深的眼眸深处,粼粼似波,漂亮如晶,可隐隐光亮之下有隐忍克制的情绪。
这一刻年柏宵也不知怎了,陆南深那些个逐字逐句都往他心里走的同时他能嗅得到血腥味,之所以成为了岁月静好,实则都是曾经他的家人们用血脚印换来的吧。
他一度羡慕过陆南深。
暂且不说他的音乐天赋,就只说他能在纷争的陆门争斗中独善其身就令人佩服。整个陆门最受宠的孩子,也是双手不曾沾染尘埃的小公子,集千万宠爱于一身,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那么多人的疼爱,那么多人的纵容,可他身上丝毫没骄横之气,相反克己复礼,从善如流。都说名门三代出贵族,陆南深身上就有强而显耀的华贵之气,哪怕他身处尘世,哪怕他融于世俗,哪怕他立于人群,他都是显眼可见。
虽然年柏宵觉得他平时挺茶的,还喜欢装可怜,但也不得不承认他就是昆山雪玉,风姿清逸,气质清绝。
可越了解他,年柏宵心里就越是生了怜惜。
陆南深并没表面上看得那么轻松,身在陆门,哪怕再置身事外身上都流着相同的血脉,家族就是宿命,想甩也甩不掉。
“所以,你成为过软肋对吧?”年柏宵轻声问。
陆南深很重视魂颂,是极其重视。
“跟你也没什么不能说的,你这个人语言表达能力差,就算让你讲八卦你也讲不明白。”陆南深微笑。
良久后陆南深才开口,嗓音低低的,“死了。”
“跟我关在一起的。”
“魂颂对你来说意义重大?”年柏宵想到了关键,“跟……那件事有关?”
“为了案子?”
楼下小院里热热闹闹,杭司还在兢兢业业地晒着那些花,将残花的花瓣一一摘离,竹篾里的花经过一整天的阳光沐浴已经成了血色,能看出生命从生到灭的全过程。
年柏宵盯着他的侧脸,经历过最黑暗的事,见识过最恶劣的人性的人,现如今坐在这里风轻云淡,实际上内心深处伤痕累累。
藏在平静眸色下的悲伤,强大又震撼。
闻言,年柏宵证实了推测。
良久后年柏宵问,“对方拿你只是用来图财?”
一个楼上楼下的距离,照理说不会看得很清楚,但杭司就觉莫名感觉出了陆南深的悲伤。
不近视却看不清,又没器质性疾病,极大可能就是心理影响生理。
年柏宵明白他的担忧,视力一旦恢复,耳力就要减弱。
“当时我成了用来威胁陆门的筹码,几度生死里我见到了人能恶到没下限。身在陆门,我知道利益之下人性之恶,可我经历的是人间炼狱,那里的人不是人,是魔,从地狱闯出来在人间作恶。人命在他们眼里只是用来换钱的工具,有的人是活着被他们换钱,有的人是死着被他们换。有的是完整的,有的是零碎的。”
“你得救了,你朋友呢?”
屋顶上,陆南深终究将目光移开,转头看向年柏宵,嘴角又有了笑意。“怎么样?听了我的事你会不会觉得自己没那么惨?”
虽然陆南深没直接道明,但年柏宵明白他话里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