阖目深深吸了口气。
且不说今天晚上孩子们能不能睡得着觉,她感觉自己就得先睡不着,在想出解决问题的方法之前,每分每秒都让人焦灼,云姒华感觉自己的头都要被想疼了。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关门关窗,防火防盗。”
“……”
万年街上头敲帮子夜巡的打更人声音沙哑,在月色融融的寒夜里,这道声音无疑更加重了云姒华的失眠,让她的心事更重了。
她在宽敞的床面上头翻了个身。
从左边的一个枕头,枕到右边的另一个,困意迟迟不至,后脑勺又痛又沉。
其实她说句实话,上辈子,这辈子,在事业方面固然艰难,但是都是有些机遇跟气运在的,所以她上辈子能做到云锦工艺界的专家,这辈子也即将拥有的自己的云锦店铺。
但唯独迟迟不开张的,可能真就是她的姻缘了。
云姒华平躺在双人床。
她心知自己是个很独立的性子,无论遇到什么问题,永远都是优先想自己该怎么解决它,可是自从穿到古代活这一世,脑海中又多了原主那重曾经十里红妆结过婚的记忆,她对陪伴还是多少有些需求的。
至少像现在这种长夜无眠的情况,她还是希望有人能跟她说说话的。
——薛至清。
脑海中闪过她那个一穿来就杳无音信的丈夫。
他在这个家里不过是一个符号。她不知道薛至清的样子,他的脾气秉性,根本不清楚他的一切。
然而她无法否认的是,因为薛至清这个不存在的符号,因为她名义上是薛至清的女人,给予了她现在的家庭关系,给了她这个薛家长媳这种身份。这些孩子对她既依赖又敬重。
不存在的薛至清,依旧能对她有所影响。
不存在的云锦成品,便不能够使人具象地感知到吗?
云姒华把心思落在这一个点,接着锲而不舍地琢磨,终于在四更天更夫再敲响梆子时,思绪渐渐有了眉目。
……
***
次日薛府的清早,一起床,四个孩子跟云姒华就不由自主地再度齐聚在正堂。
一家老小一碰面,各个先去检查各自眼底是否有晚睡造成的乌青,可以基本上能够推断出来的是,尽管大家都睡着了,但是大家睡眠质量似乎都不太好。
薛三娘子一双水灵灵的眼睛,这会儿透着些疲惫,声音也没有那么的中气十足,有点哑着嗓子说道:“嫂子,我其实想了很长时间,觉得我们可以把意匠图贴出来,这样大伙就能多少看出云锦的成品是什么样子的了。”
所谓意匠图,就是织锦之前的云锦图纸。
四郎跟五郎并未参与过织造,所以在听这环节时有点懵,两孩子参与不上,眼睛里皆露出茫然跟急切。
薛二娘子柔声细语:“嫂子,我还可以把更多的云锦花样画出来,你来描述,我执笔,这样我们在开业当天等于就有一套样图,能够让客人们挑选定制了。”
几个孩子的设想都很合理。
落在云姒华耳朵里,让她心里润开一道柔波,她就势摸了摸距离自己最近的,薛四郎的小脑袋:“都很好。”
然后她从背后捞出张卷成一卷的宣纸,纸背透出各色的颜料,有淡淡的红,灿灿的金,宣纸卷徐徐展开,整幅画作就铺陈开来。
那画上是一名男子,身形高挑,肩膀宽阔,此人身穿白色曳撒,胸前、肩头、袖口、膝斓各织有素银色流云纹锦绣。
曳撒是本朝融合前代穿着风气十分流行的服装款式,以丝绸织就,原本就已经足够精致华美,这身加上云锦图样装饰之后的曳撒,则更显穿着它的人品味与身份皆是不菲。
云姒华这每一笔都是费了心的。
她希望能用模特上身的概念图,让永安县百姓可知,云锦不仅仅是婚服礼服,也不仅仅只为女子服务,无论男女老少,都可以买到云锦,用云锦装点自己的生活。
“怎么样?”云姒华问。
薛家二娘跟三娘紧紧地盯着这幅画,画上的衣服,画中的人,然后目光便逐渐湿润起来,蒙上层浓浓的水雾。
“呜……”三娘失声道,“阿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