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云姒华摇摇头:“不了,在家用过饭。”
十文钱确实不贵,可是炭火太贵。贫苦人家百姓越冬根本烧不起炭,但她现在想用手里的钱,让自己跟孩子们过得好些,哪怕整合整合睡在两个屋子里,也不愿让大伙儿冬天受罪。
她打听过了,普通木炭百斤要卖足足二两钱,别看这百斤听着多,真要分给各屋再分给婆子仆从们,根本就烧不了几回。所以在这种经济压力之下,她真不当破费这十文钱解嘴馋。
“老翁,我买百斤炭,送到万年街薛府,这是银钱跟运货钱。”
卖炭翁眼里露出喜色,皮褶里都渗着炭黑,他用粗黑的大手收了钱连连道谢,心说今儿个这板车上的炭火卖了泰半,余下的竟然全都让这位小娘子包了圆,他也能回家好好猫冬了。
老翁抬起板车车把往万年街直奔。
置办完过冬的炭火,另一项花销的大头就是买棉花。
永安常市有堆着大包棉花前来贩卖的商贩。
如果说刚才木炭的价格已经让云姒华开了眼,这南方棉花的售价,简直快要让云姒华死了心,难怪就连这商贩自己都穿得单薄,他都没舍得往自己衣服里填层棉。
棉花,八十文,一斤。
这是个什么概念呢?
举个最浅显的例子吧,现代普通的单人棉被大概是四斤,就算被面一斤,往里蓄棉三斤,三八二百四,做条被子的被芯两百四十文钱。她家买棉花得做五六条被子芯,造价一两半。
云姒华有点牙疼,但还不得不赶紧买,因为放眼常市就只有这户商贩有棉花卖,棉花现在是典型的卖方市场,容不得她还价,亦容不得她凭织云锦慢慢攒钱。云姒华忍痛交了银两。
此时口袋里只剩碎银四五两了。
她没把家里积蓄都带出来,就这若是申婆子在旁边,也定要小声连续唠叨:“咱们娘子虽是个有手艺的,但也不兴这样霍霍钱。”
最后一站买棉布,要给几个孩子做新衣,目标定在永安为数不多的几家绸缎庄,此地也是今天云姒华今天最重要的目的地。
她那些闲置于织坊的旧腰机,打算卖给绸缎庄,看看人家有没有扩大产业规模的需求。
云姒华站在崇雅绸缎庄外。
这是座两层的建筑,外观白墙灰瓦,外头有个门楼,门楼底下垂着望旗,两边的木柱子上面挂着副有些年头的楹联,用得是最常见的楷体:
“崇仁尚雅正衣冠德怀礼运,明志守信行大道童叟无欺。”
装潢并不华丽,可是云姒华莫名觉得这店主有点深度。
倒不是她盲目崇拜知识,只是就她不算太浅薄的生活经验来看,只要不是傻读书的人,多读点书,总会开拓几分格局,而不至于将自己的才能囿于这一亩三分地,遂挑起帘子进门。
触目便是成匹成匹的布帛,店家经营有序,布料在柜台码放得整整齐齐。布匹底部一般会有个小条,贴着布料的售价跟产地。
崇雅绸缎庄布匹各色各样,以素色布匹居多,升斗小民平日穿衣不必太过招摇,靛青色、灰褐色足以应对。
当然也有花花绿绿的布帛绸缎,云姒华细细地打量,依旧是没有锦。
这说明什么?
云锦大拿云姒华再度理性地定义:这是个染织行业发展正常,提花行业尚未起步的朝代。
她想织云锦点染这个世界的冲动越发强烈了。
强按住内心连绵起伏的激动,云姒华环顾,在柜台外头一方货架前面,找到个穿青绿色直裰的男子,疑似绸缎庄掌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