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想?”
“我想也没用。你我皆不通晓土系术法,那便得在切断幻阵水灵维系的同时保证周遭百姓安然无恙……这太难了。以我当下的灵能,实在不敢贸然尝试。”
“嗯……”
都道医者有仁心,月琢听完她一番分析,内心竟也起了佩服之意。只待稍一沉吟,便坦然道:“若我说,有法子救下他们呢?你还愿不愿意将此计划付诸行动?”
“你说真的吗?那太好了,我们这就——”
一语未罢,女子发自真心的欢言便戛然而止了。高耸的屋檐对面,一道修直如笔的玄墨身影俨然已出现在后院门内,仿是一尊毫无感情的冰冷墨像,正噙着满瞳漆黑凛冽的怒色,向屈坐屋脊的临岚射来一束极为狠厉的眼光。
几乎就在那一刹,她便切实无比地感受到从背心传入前胸的一阵痛麻,像有一支极利极准的箭,狠狠将她的心脏刺穿。可当她低首抚向自己心口的衣襟时,却是完好无损,没有半分血迹与伤痕。
“怎么回事……”
“云楹姑娘,”女子俯首喃喃间,却听洛永离用词温文儒雅、语气阴冷如霜地说道,“不知你是否已忘了我们约定的地点?这里,是我府旋音之湖,而非我与你知会过的闻弦茶楼!”
掌心渐开,她低眸怔然。
碎了……她的护命锁——鸢瞑,在洛城主忽如其来的望空一击下,已然化成齑粉。
“临岚,不要犹豫!我们走——”
此间犹以元神依附于簪上的月琢,虽未亲睹女子手心一捧细碎的银粉若纤尘随风扬散的情形,但正因有了先前多次心灵相通之兆,他便也能迅速地知觉那一瞬间从对方心底迸发出的极度震惊与失魂落魄。而这一念之差,便攸关他俩性命安危。
说时迟那时快,在月琢那一声惊动神魂的呼唤下,临岚也对此作出了适时的回应。九天云翳翻滚,洛府四周皆阴风怒号,灰暗非常。然而就在此隙,却竟有一个浅碧烟白的灵巧纤影,纵身化作一束无可比拟的仙木圣光,环护以惊世骇俗的破天雷霆,反身穿过了旋音湖上重重苍霭,下落至湖心急速旋流的粹白水涡里。然她纤灵飞动的身形自檐牙跳落并触及漩涡中心,乃至全身而退所用之时,足足不过半个眨眼的工夫!
“好快……”
洛永离当然也未看清那女子究竟做了什么,就已被她顺利逃脱。但这根本不用深想,定是她将漩涡里的东西拿走了!
“你们……都给我追!不论她跑到哪儿,也一定要把玄冰给我追回了!!”
“是!!”
思及那等重要之物竟被一个灵力受制之人轻易夺走,他便忍不住勃然大怒。既得城主严令,那群原本守护旋音湖的侍卫们也都倾巢出动,领兵带器地,跃出僭灵城阴翳的结界向城外追去。
而在当下,僭灵城北亦有一大片房舍如期坍倒,四分五裂成断壁残垣,最终沦为灵力的尘灰而消逝无痕。临岚虽已将幻阵中的玄冰灵核带走,但却让无法亲身出城的男子注视到,在那些破灭的幻象建筑里,现下竟无一处有或惨呼痛号、或无措滞立的城民,反而从每家每户,飞出了一朵朵、一叶叶散布着幻丽流华的星羽之芒,三三两两,相依相携,依随半空中无形神力的指引,汇成一条波澜壮阔的光带星河,继而飞向外界遥远未知之境。
“这……难道是上古鹄族的‘仙羽令’?!”
仙羽令,乃以自身凤翎为媒介,注入了一定仙力的召集令,必要时可将被授此羽之人召来相聚,天涯海角,随唤随从。闲暇时,亦可为普通传讯之用。经此一观,洛永离心头未解之事,也终于有了答案。
“我原说怎会看不透……他果然是在千方百计地隐瞒实力、隐瞒自己上古神兽的身份!”
“但鹄族,终归是个已经没落的部族……”
“你也一样逃不开这命运!!”
雪域辽原,苍莽无垠。
那一干玄林卫既于洛府行使看护玄冰一职,可想便知亦非等闲之辈。然当他们追出城外,寻着月琢流落山野之间的灵气而进入巫凰雪山境地时,一切,却已远超城主之所料。
苍穹在上,清蓝如洗,雪原在下,澄白如纸。僭灵城身于翠谷,若一点鲜墨之色,却有无穷韵力与潜力,能自如运转出大千世界、红尘各异。可便在这一点微渺与高茫雪境两般极致之处,却惊现出一片划空而翔的巨大紫云,翻转飞过了苍林翠木、白地素岭,又声势浩大而体态轻灵地向下一侧,落入巫凰半山之中。当是时,那华丽紫影惊天动地的一落,恍惚如神星醉落天际,瑰美若瑶花相缀冰原,展翅若大鹏隐天蔽日,匍匐似明珠甘愿蒙尘……
而在此时,若有人幸得一见亦幸免于巫凰雪崩之难,又粗略通些诗文的话,便可将其归结为:
九霄云落见幽微,
碧影朱魂自天成。
临将玉雪倾覆舞,
怎堪霜华岁月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