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问题早就该问了,应逐阳也该早早告诉他才对。
但她一直没有说。
应逐阳像是等了这个问题很久,在话音落下之时,嘴唇便轻轻地张了张。
月华流转浮动,比耳朵更早惊动的感官是眼睛。
目光所及之处,泪水反射的光芒晃花了瞳孔,刺得人眼酸。
应逐阳抬头正对着他的脸上,撑满水色的眼眶再也难堪重负,不知不觉已泪流满面,晶莹的水滴顺着脸颊弧度蜿蜒流淌,留下几行悲怮的湿痕。
她努力张着嘴,嗓子却好像失了声,怎么都做不到将那些不堪回首的回忆告诉他。
那些事情在这么多年来令她噩梦缠身,痛苦不已,血色与眼泪交织,在午夜梦回间重重敲击着心脏,连喘息都成了痛苦。
他们从来都心绪相连,无需言语,便已明了,于是温暖的拥抱和以往无数次一样向她展开,拥入怀中,熟稔地安抚:“不说了师妹,不说了,师兄在呢。”
喉口的堵塞顿失,涌出的却只有哭喊,嚎哭被裹在宽厚坚实的胸膛,变得沉闷而嘶哑。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呜……”
发顶落下一个轻吻,伴着柔和清浅的怜语,抚平心上的褶皱:“师妹永远都不必和我说对不起,你做什么,都是对的。”
他将她抱得更紧:“师兄一直陪在你身边。”
“你该恨我的……”她的声音支离破碎。
“那也太为难我了,”姜悬月笑笑,“因为我只会……”
最后两个字出口的前一秒,在舌尖滑转一圈,被不留痕迹地咽回肚子里。
“师妹总是给我出难题。”他假意地叹道。
暖热的手轻抚后脊,直到将泣声平复,他才松开怀抱,替她擦了擦泪水,说:“不哭了,都这么晚了,咱们去睡觉好不好?”
跟哄小孩似的。
应逐阳不高兴地吸吸鼻子,闷闷地说:“嗯。”
姜悬月弯起一个笑,半搂着她回到床边,不厌其烦地替她一下又一下掖好被角后,准备离去。
“晚安师妹,我先……”
衣袖忽然一紧,沙哑而委屈的声音在空荡荡的房间里响起,低得快要听不到:“不要走。”
姜悬月垂首与她对上视线,有些犹豫。
可应逐阳的目光里有着和少年时同样的依赖和祈盼,以及深深的孤寂,让他不得不软了心,跟她妥协:“好好好,不走,陪师妹。”
应逐阳乖顺地往里面挪了挪,给他腾出一片地方。
这客栈装修得大气,床也足够宽敞,容下两个人绰绰有余,姜悬月躺上去之后,很是自觉地平躺在床沿,免得和她贴得太近晚上会出什么事。
可惜和应逐阳并不打算接受他这份好意,毫不客气地往他身旁钻。
“你转过来。”她低声催促道。
姜悬月闭着眼睛,喉结滚动几下,到底还是顺着她的意思转了过去,顺便把被子往她那边扯了扯。
应逐阳似乎总算是满意了,靠在他怀里沉沉睡去。
好在她睡姿老实,没有乱动,让姜悬月在煎熬和幸福中勉强捱过了这个夜晚。
更数报尽,月芒渐消,远处的地平线上晨光熹微,初升的朝阳驱散最后一丝黑暗,日光灿烂,遮掩星辉。
新的一天到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