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兹的白衬衫外套着一件黑色的西装马甲,这是领班身份的象征。他不冷不热地瞥了瞥乔抒白,眼神在女郎里巡视一圈,点了两个:“你们俩,明晚舞会结束之后,直接到内场来。”
内场指的是俱乐部地下会所,乔抒白提起神,正思忖着该如何进入内场服务,被点的女郎之一小莲支支吾吾地开口:“领班,我上个礼拜就请假了呀,明天要带我姥姥去看病呢。”
罗兹闻言,冷冷地瞪了小莲一眼:“病什么时候不能看?点了是你就是你,让你进内场是你的运气,别给脸不要脸。”他头也不回地走向舞台,其他跳舞女郎纷纷安慰起她来,小莲眼含泪水,咬着唇不出声。
乔抒白除了签到外,也在舞台的后勤帮忙,算得上是路淳的得力干将,今天有新的马戏登场,女郎们和马戏师简单排练了一通,满头大汗地走下台,拿着小风扇吹脸。
后台乱糟糟的,全是裙摆飞扬,这时候,乔抒白注意到小莲坐在角落接了个电话,抬头张皇地左顾右盼着,悄悄站起来,进了电梯。
电梯门关后,乔抒白才慢慢蹭过去看了一眼,发现她去了七楼。
七楼是设备和储物间,少有人至。乔抒白心中疑虑更甚,确认了没人注意,他慢慢挪出后台,趁没人注意,刷三个月前从路淳那儿偷来的卡,进室外的逃生铁梯,往楼上走。
逃生梯位于星星俱乐部的背面,与何褚的另一栋物业,摩区大酒店的楼侧墙壁相距不到五米。梯上的监控装置前几周被人偷了,后勤领班路淳把全年的修理费都拿去赌拳,输了个精光,只好装作无事发生。
这铁梯便成了乔抒白自由进出俱乐部的通道。
室外空气流通,不复后台的闷热,乔抒白脚踝刺痛着,一瘸一拐地走上了七楼,趴在门上,听里头的动静。
女孩儿在哭哭哀求,另一个男声则像是低声威胁着什么,似乎有猛烈的肢体冲突发生。
乔抒白正犹豫着要不要进去,忽然间,他听到了那个诡异的,从体内传来一般的声音:“你在哪?怎么不在俱乐部?”
乔抒白刹那间寒毛直竖,无语至极,心中痛斥展警司不懂为人处世的基本礼仪,嘴上作答:“里面太闷了,我在外面透透气,很快就回去了。”
“我来星星俱乐部看舞了。”
展慎之语气冷冷的,乔抒白也不知道他什么意思,只好尝试:“欢迎光临?”
“……要是见了我,别表现出认识。”
乔抒白觉得展警司仿佛把自己当白痴:“好的好的。”
他说完,展慎之便不再声响,仿佛只是来通知他一般。
乔抒白不认可地摇摇头,重新把耳朵贴上门,这次竟听到了小莲短促的尖叫,还有男人骂声,隔了几秒,又突然静了下来。乔抒白等了几分钟,想了想,拢起衣领,刷了卡,将门推开细缝,见到了此生中也算诡异的画面。
走廊上没有人,小莲已经不在了,空气里有压抑的喘气和使力声,乔抒白从门缝里,顺着声音往下看,惊见靠近门口的七楼和六楼之间扶梯立柱上,紧抓着一只青筋暴起的男人的手,隔壁两根立柱间,有另一只手在往上抻着,却怎么也抓不住东西。
喘息声愈发精疲力竭。
乔抒白想了一会儿,忍不住欣喜地笑了笑,他先把衬衫的扣子扣好,紧紧扣到领口,戴上俱乐部配的白色手套,打开门,轻轻走到立柱前蹲下来,从立柱的空隙向下望,看见了领班罗兹憋得铁青的脸,还有六楼排满的从马戏设备拆卸下来的顶端尖锐的铁管。
罗兹脸上还有好几道口红印子,看见乔抒白,如看见救命恩人一般冲他求救。由于单手吊着栏杆,使尽了全力,罗兹的声音又扁又轻,细如蚊吟。
乔抒白安抚地对他笑笑,做口型:“别怕。”不紧不慢地从口袋里掏出手帕,手灵巧地钻过空隙,有些费劲地挡开领班乱伸的右手,用力地擦起罗兹脸上的口红印。
罗兹意识到他要干什么,眼瞪如铜铃,张口要骂,乔抒白已经将他的脸擦干净了,收好手帕,将紧抓在立柱上的手指一根一根地掰开。
重物落地,连惨叫声都听不见。
乔抒白扫视附近,挑选了几样道具,随意布置现场,重新关上门。
七楼户外的空气里没有臭味,很是香甜。乔抒白吹起口哨,又立刻停下来,往楼下走。
偷偷回到二楼,到洗手间仔细地洗净手帕,挤干,放入裤子口袋后,乔抒白才把衣服扣子解开。
他晃悠着重新进入舞厅,发现后台已一片混乱。
舞女们挤挤攘攘地站在角落,小莲面色苍白地挤在其中,她们面前是几乎从不来后台的何褚的副手曾茂。
曾茂身材高大,手里握着手机,叱骂面前的跳舞女郎:“我现在找不到人,你们他妈跟我说他刚才在?有什么用?离了他跳不了舞?”
“我们需要有人指挥,不然不知道什么时候上场……”金金看起来还是十分害怕,勇敢地小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