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等人的车架还未瞧见,沈玉娇坐了一路车腰酸背痛,便戴上帷帽,由两婢扶着,坐在路边一家茶摊等候。
灞桥是送别迎往的胜地,游人来往不断,或垂泪挥别,或激动相聚,或执手相看泪眼恋恋不舍……
沈玉娇站在秋日尘烟里,恍惚间又想到举家流放的场景。
岁月如梭,转眼已过去两年。
好在苦尽甘来,再过一季,便能一家团聚,再不离分。
就在她思绪缥缈之际,一道长长的勒马“吁”声自不远处响起。
沈玉娇耳尖微动,这声音怎的……有些耳熟?
隔着一层雾白轻纱,她抬眼看去,当看到那一身利落的暗红色劲装,自漆黑骏马翻身而下的高大男人时,她呼吸屏住,眼瞳也不禁微微睁大。
怎的这么巧!
那将马绳潇洒甩给小二,迎面而来的男人不是旁人,正是一个夏日未见的谢无陵。
较之端午那日,他又瘦了一大圈,显得那本就分明的下颌线条愈发利落。人也黑了,风尘仆仆的,哪怕隔着一段距离,都能看出他皮干肉燥,微裂的薄唇上,还有一圈青色胡茬。
要
不是他那双狭长黑眸太过明亮炽热,世上再寻不到第二双这样耀眼的眸,沈玉娇还以为是什么不修边幅的流浪汉。
“谢……”她唇瓣翕动,险些脱口而出,又及时克制。
茶铺来来往往这么多人,且她身边还跟着一堆婢女、家仆、侍卫。
“没想到真的是夫人!”
谢无陵大步走到沈玉娇面前五步之距,站定,客套行了个礼:“我刚看到马车上挂着的灯笼,还以为连日赶路,累花了眼。怪不得今早出门,喜鹊喳喳叫,原来是今朝得遇贵人。”
他的称呼与行礼,都还算规矩。
可那直勾勾的、恨不得穿透纱帘的灼烫眸光,实在算不上清白。
沈玉娇庆幸此刻她戴着帷帽,不然颊边滚烫的绯红被人瞧去,定要惹出是非。
“谢郎君万福。”
她起身回了一礼,只当是巧遇的友人般,客气寒暄:“你怎会在这?”
“我奉三皇子之命,回长安办点事。”
谢无陵懒声答道,灼灼目光将沈玉娇从头到脚打量一遍。
娇娇今日的打扮也好看,一袭烟霞色盘金彩绣绵裙,乌鬓如云,簪着一朵三翅莺羽珠钗,细嫩洁白的耳垂是一对玉柳叶耳环,玉色青翠清透,温婉中又添了几分清新。
虽然帷帽下的脸看不清晰,但谢无陵想,一定也是很好看的。
“夫人如何在此?”他问。
话刚出口,又恍然明白:“裴…守真回来了?”
沈玉娇唇瓣轻抿,淡淡“嗯”了声。
“难怪。”
“嗯?”
“难怪……你在这。”
谢无陵视线又在身前小妇人温婉娇媚的装束上停了停,薄唇扯出一个笑,胸间却酸涩翻涌。
难怪今日,这样的好看。
却是装扮给另一个男人看。
也是在等另一个男人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