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过天的午后,舅母程氏便赶来永宁坊,将房门合上,宽慰沈玉娇:“你舅父知晓你牵挂守真,特来让我报个平安。太子遇刺时,守真不在那宴上,他安然无虞。倒是二皇子为了护着太子,手臂挨了一刀。”
听到这话,沈玉娇长长舒了口气,纤手捂着心口:“他没事就好。”
到底是朝中有人好办事,若家中无人在朝,她还不知要提心吊胆多久。
“不过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沈玉娇侧坐榻边,轻蹙的眉眼间满是沉重:“何等贼人这般胆大,竟敢行刺
太子?而且……”()
她稍顿,四周张望一圈,确定门窗都紧闭,屋里唯有舅母和棣哥儿,才敢压低声音继续道:若是党争,行刺的也该是二皇子。太子他一向深居东宫,既无权势,又无威望,还不得陛下宠爱。且巡视河道,应当也惹不来什么祸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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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梁朝人人皆知,昭宁帝与嫡母孝安太后母子情薄,厌屋及乌,连带着不喜孝安太后选的元后,昭懿皇后房氏,以及昭懿皇后所出的太子殿下。
昭懿皇后离世的第二年,沈玉娇才出生,她并未见过这位房氏皇后。
但“房氏淑女,闺秀典范”这话,哪怕房氏一族在景王之乱中覆灭,依旧往后传了十年——
起码在乔嬷嬷教授沈玉娇闺秀礼仪时,就很爱拿“房氏女”做例子,后来许是觉得晦气,渐渐也不再提了。
且说这位太子殿下,先是经历昭懿皇后、孝安太后相继离世的打击,又在景王之乱中失去了母族倚靠,本就内敛的性子越发孤僻。一个不讨皇帝欢心的儿子,偏占了嫡长的身份。
昭宁帝被百官们裹挟着,不情不愿立了太子。
这太子不像一国储君,更像个被摆到东宫的吉祥物。
太子虽平庸无能,却很有自知之明,知道昭宁帝并不属意他,只是被朝臣们烦透了,拿他当个挡箭牌,往东宫暂时一立。
等其他皇子争出个胜负后,他最好主动让贤,乖乖给弟弟们腾位置,或许还能当个闲散王爷,安度余生。
这些年他不争不抢,人淡如菊,有差事就领,没差事就待在东宫焚香弹琴,能低调就尽量低调,恨不得皇帝和兄弟们最好都忘记他这号人物。
他这般知情知趣,倒叫几位皇子平素见到他,也都和和气气,心甘情愿喊他一声“皇兄”——
可就是这样一个“老好人”太子,竟然被刺杀了。
沈玉娇都不禁同情起这位苦命的太子,轻摇着头,不能理解:“他还能有仇家?”
程氏也叹口气:“你外祖父和你舅父也想不通呢。现下他们这帮清流文人都有些后悔,当初是否不该强逼着陛下立储……”
不过他们当年也没想到,太子竟这般平庸软弱,是摊扶也扶不上墙的泥。
但凡他能有几分房家人的血性,硬气点,也不至于成为天下人口中的“废物草包”。
“你舅父说,那日夜宴上次行刺的,都是些训练有素的死士。见无法成事,在禁军抓捕前,便咬破牙齿里藏的毒药,当场暴毙,一个活口都没留。”
程氏到底是个养尊处优的深宅妇人,提到那种血腥场面,端庄脸庞紧紧皱起,神色戚戚道:“活口没了,只能加大兵力,四处搜寻,看看能否寻到些蛛丝马迹,堪破真相。唉,再过两月便是中秋了,突然出了这事,陛下昨日在朝上发了好大一通火,还说不惜一切代价,定要查清此事。”
“陛下虽不喜太子,但到底是他的儿子。他能厌之,却不能叫旁人害之。”
“唉,可不是嘛。”程氏说得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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干舌燥(),端起茶杯喝了半盏?()_[((),才摇头叹道:“太子也是个苦命人。若是先皇后在天有灵,见着自己的孩儿诸般不顺……”
她似有许多感慨,到最后也只化作唇边一声深深的叹。
直到傍晚,红霞隐退,程氏抱着醒来的棣哥儿亲了又亲,才依依不舍地回府。
沈玉娇却依旧想着太子被刺杀之事。
到底是谁要杀太子?
二皇子,三皇子?
没理由啊。
太子只差把东宫之位捧在头上,等着他们俩斗出个胜负,便可将这“烫手山芋”交出去,压根也碍不着他们俩。
她想了许久也想不明白,但隐隐约约觉得这件事没那么简单,宛若漆黑海域间露出冰山一角,暗藏更大的乾坤。
夜里独自在寝屋,看着空荡荡的房间,再想到裴瑕险些也在遇刺现场,一颗心都不禁惴惴。
干脆披起外衫,将裴瑕寄来的家书拿到床边,借着帐外朦胧的灯光,又逐字逐句读了遍,心下才稍安。